婉嫔脱口而出:“陛下忌惮池公子,是怕他偏袒丞相府吗?”
贺戎川身形一滞,而后自说自话:“那还是好的。”
他起身,绕到宫殿后面,大步从偏门出了正殿。王禄同婉嫔嘱咐几句,也跟出去。
……
池奕在廊下坐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终于等到春阳宫门打开。一屋子的猫被关得久了,纷纷夺门而出,奔向院里的老嬷嬷。
他跑进屋,焦急道:“顺利吗?他吃饺子了吗?”
婉嫔微微摇头,“吃了一整盘,但他好像知道你在算计他……”
池奕挠挠头,讪笑道:“那……陛下没怪罪你吧?”
“为何要怪罪我?”她冷哼一声,“我这个人,只要活着就好。我活着,徐家就有一个人在宫里,既是恩典也是牵制。这么个人有什么好怪罪的?——只有你这样的,才值得被怪罪。”
池奕虽然紧张自己的任务,但听到这么令人心酸的话也不好不管。他压低声音:“我跟你交个底,你不可说与他人。其实我就是一颗棋子,大家互相利用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对谁都一样冷漠,和你无关。”
“要不这样,你再忍几年,防着点宋才人什么的,保护好自己。等我这边忙完了,我们一同设法逃离这里,到外面做你想做的事,怎么样?”
婉嫔沉着目光望向他,池奕被看得浑身发毛。许久听见一句:“池公子说得不错,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但也许,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
婉嫔未多解释,侧过身,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偏门,“他从那边出去了,你去找吧。”
感伤的话题被暂且抛开。池奕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正门一直没见贺戎川出来,春阳宫又没其它门,想必他还在院子里。这大半夜的,又下着雪,有什么好逛的?
想起上次半夜去濯清湾找他差点被弄死的事,池奕决定还是原地等待。等他一个人发泄完情绪打算回宫了,也就不会拿自己撒气了。
池奕没吃晚饭,扒拉了几个饺子垫肚子,毫无意外被辣得嗷嗷叫。吃完又帮婉嫔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屋里,还是没等到贺戎川出来。
他歪在暖榻上小憩片刻,于酣梦中被人拍醒。迷迷糊糊睁眼,第一看到的是婉嫔,第二却是执着拂尘的王禄。
王禄眉毛一挑,“池公子,你这也太没眼力价了。陛下在里头等你,你就在这睡觉?”
“啊?”池奕揉揉惺忪睡眼,“他等我?他没叫我过去啊。”
“陛下不叫,你就不知道去了?丞相府都是这般伺候人的么?”
池奕真的好烦这个太监,以前自己刚来的时候讽刺挖苦也就算了,现在至少明面上自己地位在他之上,还敢这么说也是够狂傲的。
“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池奕从软塌上挣扎起来,婉嫔便拿个斗篷裹了他。
从春阳宫侧门出去,是一片曲折幽深的园子。王禄等在入口处,池奕只好独自钻进园中。冬日里百物凋敝,积雪盈白,他绕了几圈,才在一座亭子边找到抱猫凝望的贺戎川。
这亭子枕着池塘,三面环水,建得很高,有一处台阶与岸边相连。贺戎川面向水边站着,头肩覆满霜雪。
池奕一瞬间有些失神,不敢离他太近,小心唤了句:“陛下,您找我?”
闻言,贺戎川身形微颤,将怀中的猫抛进亭子,沉声道:“它会死在里头,你去救回来。”
……他说啥?
池奕没听懂,但既然还在说什么猫的事,那定然是没发现那个药丸了。而婉嫔又说他把那一整盘饺子都吃了,那定然也把温柔药丸吃了……没白忙活啊!
他乖乖走向台阶,打算上亭子抓猫。然而那台阶侧着看寻常,近了却发现中间空了一段,想上去就得用爬的。
纯白色幼猫趴在亭子里,软软叫了一声。池奕只得站上落雪的台阶,可下一级也太高了,爬都爬不上去……
“你亦上不去,何况一个五岁的孩童。”
池奕睁大了眼扭头,那人正负手而立,目光落在亭中,眼底铺了些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