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缩回打算逃跑的脚,所以说自己得在这里陪他一起杀人?
接着他便听见一声惨叫——
笼子里那人满身是移动的小黑点,沿腿往上爬,尤爱聚集在伤疤处。那笼子底也不是普通的地面,而是铁质的,下面能烧柴火,铁被烧得通红,而那人正光脚站着。
见池奕惊愕,王禄主动解释:“此刑名叫‘蚂蚁上树’,用皮鞭在犯人身上抽出伤口,伤口上涂蜜,再放嗜甜的蚂蚁,它们便会啃食伤处。这样不会危害犯人性命,疼痛却渗入骨髓,用来折磨人再好不过。”
“别说了!”池奕躲开视线,惨叫声却不绝于耳。
他共情能力太强,听人哀号就好像疼在自己身上一样,只得向贺戎川恳求:“我能到外头等吗?”
“这就怕了?”贺戎川用黑子吃掉白的,淡淡扫他一眼,“罢了,你去吧。”
池奕飞速逃离现场。
他在大牢门口扶着墙顺气,一旁的看守主动过来递上茶水。他便问:“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
那看守笑话他:“池公子怎么吓成这样,他这罪名,‘蚂蚁上树’还算轻的呢。后头血肉模糊的刑罚多得是,有他受的。”
“正好,证物还在这。”另一个看守递过来一个本子,“那人在征怀宫院子里扫地,这是从他屋中搜出来的。”
池奕看了几页,这是一本日记,其中言语对狗皇帝持轻蔑态度,而且还……记了一些贺戎川同众大臣的谈话,想来是此人偷听到的。
那看守热情地给他讲:“这小奸细不禁打,还没怎么他呢,就什么都招了,说他是前朝余孽派来的探子。不敬陛下,私递宫中消息,这都是杀头的罪名。可是不解气啊,不能让他轻易就死了,如此罪大恶极之事,自然要狠狠折磨一番。”
看守口中的“不解气”没有主语,但池奕用脚想都知道是谁。他觉得奸细杀掉就好了,故意虐待没必要吧?这本子上写的也不过就是……
池奕一哆嗦,突然害怕。对照此人,要是自己每天调戏贺戎川的事情被发现了,岂不死得更惨?
不过……大概是在瞎担心吧。要是哪天主角光环失效了,自己说一句话就会被怼回来,根本没有调戏他的机会。
更需要担心的是,池奕原身到底是什么来历?出身丞相府,就得拼命向贺戎川证明和姚翰不是一伙的。但原身很明显和淮王也有关系,哪天贺溪要是把这层关系告诉贺戎川……
池奕隐约感到,腿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有被蚂蚁爬过的感觉。
……
空地上的笼子旁,惨叫声仍在持续。可那人离开后,贺戎川似乎失去了兴趣,起身向外走去。而王禄落在后头,望了一眼那浑身爬满蚂蚁的人,吩咐一旁行刑的太监:“戏做完了,不必再折腾他,直接杀了便是。”
贺戎川经过牢房门口时,带上脸色发白的池奕,一同回到议事大殿。
等候多时的徐检上前禀报:“陛下下令让营中士官自己掌管粮饷,这本是好事。可今日臣得报,营中有兵士风闻言事,曲解陛下用意,妄言此举是为了克扣更多粮饷,然后送入宫中……”
“此事原本不大,无知小人败坏陛下名声,不成气候。但前些日子得了池公子的话,臣不敢擅专,特来上奏。”
贺戎川一边听徐检说话,一边从王禄手里接过一个小本子翻看,忽然抬头:“池奕,你以为如何?”
池奕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试探自己呢。
他以客观公允的角度给出回答:“徐将军麾下势力错综复杂,将军还是不要自己查了。建议陛下从宫里派个人,到营中查实原委,再做处置。”
“那便你去。”贺戎川合上手里的本子,“从宫里派人,总不能派个太监。”
池奕这才想起,这个朝代太监地位低下,出了皇宫几乎没有任何权力,更不可能派去查军营的事。所以自己说从宫里派人,根本就是自荐。
徐检颇为为难,“此事查起来定然十分棘手……”
“他本事大得很。”贺戎川端起茶杯,身子后仰。
池奕扯扯嘴角,是不是还得谢谢他夸自己。
等徐检离开,他便主动上前。他知道,贺戎川看的是自己和姚丞相的对话记录。房梁上的暗卫能听到他们说话,却看不到他给姚丞相写的字,于是池奕就把写在纸上那几个名字交待了一遍。
贺戎川沉默片刻,深如渊潭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沉声道:“朕派你去查证军营之事,并非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