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兄啊,咱俩多年未见,再见之时,却已是这番光景。”方焕感慨万千。
郭濂望着他,似在回忆往昔岁月。
二人聊了许久,方焕终于问道:“两年前我写信给你,托你照顾犬子,不知犬子如今可在府上?”
一旁郭棠回道:“方临在沧州。”
方焕:“……”
怎么又在沧州!
见他诧异,郭棠便跟他解释事情的缘由。
“什么?那封信到了庆王世子手上?”
“阿临在外漂泊近一年才到庆州?”
“阿临在新城搬砖?”
“哦,原来是去跟范知府共事,那我就放心了。”
方焕心里面有些后怕,幸亏阿临命大,自己走到了庆州。
不过他不后悔,要不然现在阿临已经死在天圣教屠刀下了。
“世叔,天色已晚,不如你在府中歇上一夜,明日再去沧州罢。”
“好!”
方焕计划得好好的,可第二天他出了郭府,突然看到巷口贴的告示。
这是新城招人的告示。
他看中了一个岗位——新城总衙工部副部长。
要想在庆州立足,肯定要找一份工养活自己。
方焕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他觉得这个副部长就挺适合自己的。
再一看报名截止日期,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报名点在新城!
方焕便急匆匆跑去新城报名。
至于儿子,他先写封信过去,等他在庆州安定了再去沧州,要不然自己这个老子面子上也无光。
总衙副部长的职位,按理说是要进行内部考核竞选的。
但偌大一个庆州城,这方面的人才是真的不够。
楼喻不得不进行社招。
之前旧城府衙里,吕攸是司工,算得上工程建设方面的人才。
可除了他,就没有其他得用的人才了。
本来嘛,朝廷对工部就不是很重视,六部中,工部一直比较没有存在感,在其他人眼中,工部官员不过是一群干杂活的。
中央都不重视了,地方又怎么可能重视?
庆州这种偏远的州府,能有个司工就不错了。
朝廷散了之后,庆州府的权力彻底往新城总衙靠拢。
楼喻理所当然将吕攸提拔为总衙工部部长。
就是这个副部长,实在连可以遴选的名额都没有。
只能从外面招揽。
除去工部,其余几部也存在这种现象。
不过,他借范文载之名,吸引天下有识之士,不就是为了填补衙门空缺,为衙门增加新鲜血液嘛。
外来的人才也是人才,只要认真干活、努力工作,楼喻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人才引进计划”步入正轨。
楼喻便将重心转移到对外扩张上。
湖州收服计划已经敲定。
湖州,顾名思义,此州大小湖泊不少,其中最大的湖泊叫青龙湖。
据说是因有人在湖泊上空看到一条青龙盘旋而得名。
湖州城北临青龙湖,南面则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唯有东西两侧便于攻城。
湖州是最早爆发起义军的州府,在楼喻入京为贵妃祝寿时形势便已严峻。
当时大行皇帝用“收兵剿匪”的借口夺走藩王兵权,在兵权收缴后,却没有落实到位。
湖州没有藩王,没有府兵,只有一千余驻军严防死守。
当地知府和驻军统领,硬生生挡住匪贼,守住城池。
可见是块硬骨头。
收服计划分为两步,四个字概括——
先礼后兵。
先言语劝降,规劝湖州归服庆王世子。倘若湖州不愿归顺,则派兵打下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派谁劝降?派谁领兵攻城?如何攻城?
楼喻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开完会,下达军令:
“由霍延担任统帅,领三千步兵、五百骑兵攻湖州府西门!”
“令水师统领江波,率一千五百名水师,伺机攻取湖州府北门!”
“望诸位同心勠力,和衷共济,一举拿下湖州城!”
众人:“谨遵殿下令!”
五月廿四,霍延领兵于南门整装待发,江波率水师列阵河畔,所有人全都仰首看着他们的世子殿下。
参与此次战役的其余将领有李树、周满、杨继安、元铭等。
旌旗猎猎,兵甲震天。
一张“庆”字大旗随风漫卷,肆舞飘扬。
楼喻骑在马上,与霍延双目对视。
“霍将军,静候佳音。”
湖州驻军不同于宜州山匪、沧州叛军,从他们以往的战绩来看,一旦他们死守湖州,要想攻取并不容易。
因此,他们的作战计划中,正面攻城是为下策。
霍延身着铠甲,腰缠佩剑,于漫天朝霞下,容颜愈显俊美。
他凝视楼喻,回道:“定不负君。”
言罢,利落转身。
浩浩长空下,庆字军旗与霍字将旗倏然交织在一起。
楼喻心里升起一丝不舍,却又被强行压下。
为了保证前线粮草准备充足,楼喻几番勒令后勤必须到位。
庆州和沧州全都动员起来。
如今楼喻掌管四州,但真正能够发挥作用的只有庆、沧两州,宜州和吉州尚未开发。
开春之后,楼喻就派遣工匠前往吉庆草场建设牧场,又购买良种精心培育。
牛和羊除了可以提供肉食,还可以提供奶产品。
不过大盛没有喝奶的习惯,反而北境游牧民族的奶制品比较多。
牛奶和羊奶都是有营养的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楼喻打算在吉州建立一个生产加工基地,与吉庆草场对接,形成一个培育、生产、加工、运输的产业链,为四州百姓和将士提供更加丰富营养的食品。
元朝时的骑兵部队,为了能够远距离作战,就将新鲜的牛羊奶加工成固体粉末状,又将牛羊肉制成含糖或含盐的肉松。
奶粉和肉松随身携带,极为便利。
奶粉中含有乳酸菌和益生菌,肉松又是高蛋白,极为有效地保证了蒙古骑兵营养的摄入,维持他们的战斗力。
两者制作方法都很简单,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工序也不复杂,能够大批量生产。
只是吉庆草场的牲畜还没养成,楼喻只能用盐茶同达迩慕草原的牧民交易,换取大量的牛羊奶和牛羊肉。
他雇佣吉州的百姓为他生产加工。
吉州经历雪灾后,又无朝廷赈灾,这几年越来越萧条。
不少人南下来到庆州讨生活,但也有人舍不得故土,留在当地过着贫苦的日子。
两州离得近,往来又比较频繁,是以,吉州不少百姓都听说了庆州天堂般的生活。
他们对庆州不是不向往的,但重土难迁,老百姓宁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想去人生地不熟的州府重新开始。
当“庆王世子雇佣劳工”的消息传至吉州后,吉州百姓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已经听过好多故事了。
只要给庆王世子殿下做工的,就没有一个不夸的。
现在吉州由庆王世子掌管,世子殿下还要在吉州招工,他们一定可以过得跟庆州、沧州百姓一样好!
吉州肉制品和奶制品生产加工基地火热建成。
为力求食品的干净卫生,楼喻特意制定了严格的加工标准,并规定了极为严厉的惩罚措施。
而宜州,作为庆州向西扩张的第一道门户,它的战略地位相当显著。
宜州往西,便是莱州。
如果楼喻想攻取莱州,后勤点设置在宜州肯定要比庆州合适。
距离近,就可以保证粮草及时送达,保证将士们不会挨饿受冻。
所以,宜州他是必须要牢牢控制在手里,并加以改建的。
湖州府衙。
知府段衡静静看着手中的文章,半晌没说话。
驻军统领裘光翘着二郎腿,嗤笑一声道:“两篇破文章有什么好看的。”
“范公笔锋犀利,如利剑刺喉。”段衡由衷感慨。
“现在沧州、宜州、吉州都归顺庆州,你有什么打算?”裘光皱眉问道。
段衡笑问:“你又是怎么想的?”
“要我说,那个庆州世子就是哗众取宠,以为让范老头写篇文章就能天下归心了?我觉得不靠谱。”
湖州经过流匪攻袭后,城内城外亟待重建,段衡和裘光一直忙于建设城池,无暇管顾外头光景,所以不知庆州和沧州变化。
经历一次流匪攻袭后,两人对湖州的管控更加严格,导致老百姓与外界往来很少,庆州的消息自然就无法得到有效传递。
裘光觉得《窃盗》写得挺合心意,史明那厮确实该骂,但是《观庆赋》就让他嗤之以鼻了。
可惜范公一世英名,竟成了他人攫取政治筹码的喉舌。
他根本就不信文章里写的东西。
段衡道:“但不管怎么说,庆王世子也算是皇室正统,确实有这个资格讨伐史明。”
“怎么,你还想效仿那三州软骨头知府,向庆州投诚?”裘光没好气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听一个小毛孩儿号令。”
“我没这个意思,”段衡面色渐沉,“我只是在想,庆王世子如此大张旗鼓,必存谋取天下之心,咱们湖州会不会成为他下一个扩张的目标?”
裘光“嘶”了一声,陡然起身,“不行,我得去加紧布防!”
为了更好地守卫城池,段衡和裘光不仅训练原有的驻军,还强制老百姓一起,硬生生提升了湖州的战力。
他们的老百姓既能挥锄种地,又能举刀杀敌。
所以段衡和裘光并不太担心。
庆州能有多少兵力?就算远超他们,又能有多少战力?
裘光能力抗叛军,本身实力过硬。但他囿于湖州这块小地方,闭塞太久了,难免有些夜郎自大。
可他毕竟谨慎,虽轻视庆州,却依旧做了严密的部署。
五月廿八,庆军抵达湖州西门外三十里地,就地扎营。
正值夏季,烈日炎炎。
霍延和江波他们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这儿只有步兵和骑兵。
主帐中,诸将商讨攻城对策。
“统领,殿下说要先试试劝降,咱们该怎么劝降?”李树问道。
霍延面容肃穆:“想让段衡和裘光投降很难。”
这两人意志坚韧顽强,轻易说服不了。
杨继安道:“那就找他们的弱点。”
“湖州城防守严密,外人轻易不得入内,咱们的人都没法进城打听。”周满开口。
更别提混进城中里应外合这类小伎俩。
霍延道:“湖州城南靠丘陵,北临水泊,唯西门和东门可攻,段衡和裘光定会将主要兵力集中在东门。”
“届时北门守备空虚,水师就能伺机攻城。”李树点点头,“这样也行。”
霍延摇首:“湖州临湖,以段衡和裘光的心性,不可能不培养水师。北门湖面定有水师防守,江统领他们若想突破水上防线并不容易。”
“不是说他们只有千余兵力吗?”李树不解。
霍延:“据可靠情报,湖州府今有兵力两千人,并不包括水师在内。”
这个可靠消息就是来自暗部。
懂的都懂。
李树问:“他们哪儿来的水师?”
“裘光集结了当地一些极通水性的渔民,加以训练,并充当岗哨。”
渔民本就常年在湖面上捕鱼,若有陌生船只,定能很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