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域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光乍亮。

他撑着上半身从床上坐起,四周乱七八糟的,还有一层层被褥围成的巢穴, 俨然是因为他在易感期中的混乱举动。

路域已经习惯了在清醒后面对自己造成的一团混乱,但他还是鲜少在易感期之后能够神清气爽, 不仅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疼痛,反倒如同生锈的骨头被上了润滑, 松松快快。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好像久旱逢甘露, 常年的焦躁被一汪清泉平息, 这一觉他连梦都没有做,一夜好眠。

路域心情极好,他掀了被子起床,刚想去拉开窗帘,忽然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雪松冷香。

路域的后背骤然冒出冷汗。他立即跑下了楼,管家正在为他准备早饭, 见到他时微微一愣:“少爷,您醒了?”

路域忙不迭地问:“杜叔!昨天是不是有人来看过我?”

杜管家的表情顿时有点复杂:“确实……昨天您有个同学来看过您。”

“那……那我,”路域的心凉了半截,“我是不是对他……”

他知道自己易感期是个什么德行,他会全身疼痛,失去意识,一举一动不仅暴躁, 还带着强烈的攻击性,曾经打伤过好几次家里的其他人。所以他每次一到易感期, 家里的司机保姆之类都会直接告假,只有帮他注射镇定剂的杜管家会留下。

但如果昨天出了什么意外,导致杜叔没来得及给他注射镇定剂, 所以他不小心伤了关霖……

一定是这样。

不然该怎么解释房间里的信息素气息?

路域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以致于脸颊上留下了鲜红的掌印。

“杜叔,”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连呼吸都有点疼,披上个外套就要往外走,“我那个同学是不是在医院?准备一下车,我现在去看他……”

杜管家忙按住他:“少爷,您那个同学没事,昨天您……您没那么激烈。”

路域往外冲的脚步停住了,他的双眼中冒出了一丝亮光:“真的?他真的没事儿?”

杜管家点点头:“我打了电话叫司机送他回的家,他还嘱咐我好好照顾您,马上就是英语竞赛集训了,让您清醒之后记得带着资料,别耽误集训的课。”

这话听着确实是关霖的作风,还有心思提醒他学习,说明关霖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

路域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那就好。

要是真的伤了关霖,他怕是怎样都不会原谅自己。

“少爷,”杜管家从旁边拿出了一张纸,“这是关同学昨天送来的集训的注意事项,我看了一下,说是要去学校集合坐大巴车,要不家里直接安排司机带您过去?”

大巴车闷热,人又多,路上不知道有多颠簸。路域才脱离易感期,杜管家舍不得他家小少爷遭这种罪。

但路域却是笑着接过那张纸,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没事,我要是单独去还显得我孤僻不合群,跟着学校走就行。”

杜管家闻言一怔。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竟然也开始考虑着融入集体了?

难道是因为那个同学?

杜管家在路家做事十多年,看着路域从那么一点点的小奶团子,长成现在比他还要高的少年人,却从来都没见过路域会因为一个人而产生如此大的改变。

但他是欣慰的,甚至感动的。

这么多年来,路域虽然看着好说话,身边却始终没有过什么知心人。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多少都会有几个好朋友,路域却总是独来独往,屡次拒绝别人善意的邀请。

杜管家甚至能感受到,路域就连对亲生父母、对看着他长大的自己,都有种淡淡的疏离,简直就像是故意在将自己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杜管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