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分开时走得急,路域没来得及问谭子乐关于关霖的事情, 偏偏他还不能直接问路国公,不然以国公夫妇的八卦之心,自然要将他和关霖的关系往歪了想。
他们现在的关系堪称八字还没有一撇, 路域心里忖度着,还是等成了能拜堂的关系再禀告高堂罢。
而他对大殷朝堂的事又不清楚, 周围唯一一个对朝中局势有点了解的, 也就是他这不太靠谱的兄弟了。
好歹是个皇子, 日日都在宫里, 听也能听到点风声。
谭子乐的眼睛都没睁开,趴在桌案上打了个哈欠,听清路域的问话之后, 不禁怒从中来:“你大早上的将我叫过来,就是为这点事儿?!”
他可是熬了大半宿抄完了那数十遍的书,现在睡眠严重不足,而路域叫他来,居然就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而且我早就给你说过!”谭子乐怒气冲冲,“是你自己说不感兴趣,谁教课都是一样睡来着!”
“是我当年不懂事, 太轻狂,”路域能屈能伸,知道六殿下这性格得顺着毛捋,“我还特地拿了你之前说在我书房里见到的那张逗猫仕女图,你看看,可合心意?”
谭子乐看见仕女图的那一刻, 登时眉开眼笑,满面春风地表示哎呀这多不好意思,有啥事尽管问,大家都是兄弟,为了兄弟早起一会儿怎么了?就是通宵也行!
路域便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关相为何会突然被圣上指派来弘文殿?”
谭子乐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画卷,闻言随口答道:“还不是最近江南贪污那案子,天天闹得不得安宁,朝中上下都知道这是……”
他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什么,顿了下,余光扫过弘文殿门口,见那里有守着的两个小太监,便压低了声音:“这是该站队的时候。”
“江南巡抚那老东西是二哥的人,所以二哥要保他,给他翻案。但五哥那边的老臣不同意,天天阻拦着,父皇被这事儿吵得头疾又发了,隔三差五就来我母妃宫里一趟。”
路域从系统那听说过,谭子乐的母妃安妃曾是太医之女,一手按摩术更是深得帝心。
“你就算从来不理朝堂之事,也应当知道,”谭子乐将画卷收起,看向路域的眼睛,“关相是寒门出身,他没有背景,履历清清白白,身后唯一支持他的势力,也就是翰林院里那些同样一身清廉傲骨的寒门士子了。”
“父皇最看重他的一点,也就是他清白,而且从不掺和党争。但这次的案子我二哥基本是翻定了,父皇也基本打算顺着这结果来,谁知这个节骨眼上……关相站出来了。”
“他说江南巡抚一事尚未查明,还有蹊跷,而且他还说……这个案子,同几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
谭子乐没再往下说,而路域也基本明白了。
元康帝最近天天为这案子烦躁,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比盛年时期,如今得了个看着差不多的结果,自然恨不得早早就结了案才好。
但关霖偏偏来了个火上浇油,直接就触碰到了那根元康帝压抑多日的神经,他发了言,在众人眼中便是站了队,皇上见有人阻拦结案,还是自己一手提拔来的那位从不偏颇的右相,自然气得不轻。
更何况关霖还提到了旧案。旧案重查,那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于是关霖被罚了半年的俸禄,皇上还道关相年轻浮躁,叫他这一个月先别去政事堂,去弘文殿教授一众皇子们,也算是去静静心。
这是变相剥夺了右相一个月的参政权利,而江南巡抚那案子到月末也差不多能扫尾结案了,等关霖回来后,若是还敢再提这桩元康帝亲口宣布结了的案子,便是打天子的脸。
路域不禁皱了眉。
他记得昨日关霖走进弘文殿时,背脊挺拔,神色淡然,眉眼不见一丝郁结之色,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他分明受了这么多的冤屈,只因为一派忠心直言不讳,便要被扣上参与党争的帽子。
路域的手指一下下摩挲着手里的狼毫笔。
江南巡抚么。
“你问完了?应当还有两三刻钟上课,我先去内殿睡会儿……”谭子乐终究是撑不住,将仕女图往书案一旁妥帖放好,就要去内殿专门为皇子们设置的休憩软塌上再补个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不是,你这么关心关相作甚?”
不等路域说话,一个猜想福至心灵地自谭子乐心中炸开,将六殿下的困意都给炸没了,眼徒然睁大。
路二爷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自然是清楚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满脸淡定的好兄弟:“路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