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页

“你对我的这个称呼还叫个没完了,是吧?”齐锐笑问。

我把他推进书房,让他去自行找点娱乐活动,家务搁着,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一顿拾掇过后,我安排老孟睡下了,进到主卧,齐锐正坐在飘窗边抽烟。他跟我一样没什么烟瘾,赶上事了才会吸上两口。

见我来了,齐锐把烟摁了,拍拍边上座垫,让我坐去了他身边:“下午的时候,你在我电脑里看到什么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依旧淡然:“哦,单位催我交病假,正赶上我那电脑系统更新,就用你的了。怎么啦,敢情你那电脑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齐锐不跟我插科打诨,渐渐严肃起来:“有些事我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也卷入其中,那些都该是我和齐锋去背负的。”

“什么啊?”我继续装傻,“你们要背负什么呀?”

“不愧是和刘捍正面对抗过的孟队啊,就你现在这演技,可比过去强多了。”

齐锐感慨了一句,起身反锁了房门。接着,他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后,打开了卧室里的保险箱,从中取出了一个透明包裹,里面装的是一件旗袍,一件沾染了半身血迹的旗袍。

“这件旗袍?”我一下就怔住了。

“你很聪明,居然排列组合,破译了密码,看到我回来,还知道清空浏览记录,但书房里还装了摄像头呢,忘记清了吧?”

齐锐洞察了我的一切,他怀疑我发现了他和齐锋的秘密,于是他调看了监控。

我没法装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气:“我真没想到齐则央竟然那么两面三刀!听说他喝茶都只喝最次的茶叶,衣食住行,样样朴素,枉我过去还以为他是个清官!没想到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杀人凶手!这些年来,辛苦你和锋爷了……”

我嘴上愤慨着,心里却想不通那件穿在陈婉华上的血衣,为什么会在齐锐的手里?也想不通为什么他手握视频证据,却不去告发齐则央?

齐锐看着那件旗袍,眼里泛出些许怀念。他头一次向我诉说起他的母亲,陈婉华是一个温婉而执著的女人,在那个风气更为僵化的年代,她出身高贵,系出名门,却敢于挣脱阶级的枷锁,捍卫自己的爱情。可残酷的命运却偏偏以爱情为劫,让她命殒于此。

陈婉华爱错了人,她穷其半生,倾注了无数感情的爱人却处心积虑地炮制了一场恩将仇报。

在齐锐的叙述中,我得知那位位高权重的局长大人曾因为平凡的出身、卑微的职位、孤傲的自尊和扭曲的心态,而完全融不进陈家。

但为了成就政治理想,齐则央选择了忍辱负重,削尖了脑袋入赘陈家。当他渐渐有了实权,便不满于现状,愈发膨胀欲望,他开始拉拢官员,利用职权,官商合污,不断以权谋私。

曾经的市长、齐锐的外公陈向渠为此几番警告过齐则央,但碍于翁婿之情,陈老爷子最终还是没有检举他。拥有了实力、地位的齐则央早就痛恨岳父一再对他横加干涉,竟抢占先机,布了一个弥天大局,反咬一口,成功把陈市长陷害成了阶下囚。

说到这里,齐锐停下来问我:“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母亲的血衣会在我手里?为什么我明明有视频铁证,却不去告发齐则央?”

我立刻点头,齐锐又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大概从十五年前开始,黄江警界就已经姓齐了,齐则央的齐。”

在那一缕升腾起来的烟雾里,我仿佛进入了齐锐的回忆,跟着那个少年一同发疯似地冲下阁楼,跪在母亲的身边,欲哭无泪,整个胸腔像被碾碎一样剧痛。

奄奄一息的陈婉华微微睁眼,她看到了齐锐和齐锋。

刹那间,那对正逐渐放大的瞳孔里闪现出了一丝温和,她几乎没有力气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做出三个微弱的口型——活、下、去……

齐锋也跪来了陈婉华身边,他朝母亲重重磕了三下头,诉说着无尽的歉意,承诺一定会照顾好齐锐,一定会让齐则央身败名裂,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婉华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一行晶莹的眼泪滑出了眼眶。

最后,她永远地阖上眼,安静地走了……

一段漫长的死寂过后,少时的齐锐站了起来,他默默走回卧室,从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件雪白的旗袍,和陈婉华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他又从书桌上拿走了一把美工刀,重返母亲身边,把旗袍递给齐锋:“今年妈妈的生日,我没送她礼物,不是因为我忘了,而是因为我跟你买了同一件旗袍,所以就没拿出来。”

齐锐说着,把美工刀也一并给了齐锋:“齐则央处理了所有的痕迹,唯独忘了妈妈身上这件旗袍也沾到了他的血。你说的没错,陈家倒了,现在的黄江是齐则央的黄江,这件物证绝不能落到警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