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锐那话要搁我十九岁那年说,我立马就屁颠屁颠跟过去了。回头,他再原路给我送回来,反反复复,你送我来我送你,同一段路来回走出老茧了也不嫌腻。可如今我都29了,奔三的年纪就不大好意思这么依依不舍了。我冲他说:“嗐,你那车不就停弄堂口么,就这几步路,用不着十八相送了吧。”
齐锐没有强求我送他,只道:“那你先上楼吧,我看着你进去。”
“你走呗。”我挥手,“还担心我上个楼给人劫持呢?”
齐锐不接我话了,只是站着,坚持目送我上楼。我跟个受他保护的小女孩似的几步一回头,不时向他挥手:“走吧走吧,早点回去休息啊。”
进了屋,左胸砰砰急跳,我走到窗前又不敢探出头去,跟做贼似的隐蔽在窗帘后面张望。楼下已经看不见齐锐了,我忽然又觉得空落落的,暗骂自己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枯木逢春,又生起了一份少年时期的青涩与希冀。
我这心里头正矫情着呢,不出几分钟,木门又被敲响了,是齐锐去而复返。他告诉我他的车前灯忘了关,电池耗尽,车子打不着火了。
回家的方法有很多种,公交、地铁、出租车,实在不行,一个电话调辆警车过来,都能给二公子送回家。我料到齐锐跟我一样都害了一种分开就会想念的疾病,这病多发于恋爱初期,就我俩现在这症状,都病得不轻。
夜里,我跟齐锐还是睡在那张四尺的床垫上。两个男人并排一躺,显得格外拥挤,我挪着挪着就快跌出床垫了,齐锐伸手一揽,把我抱进了怀里,接下来却没了动作,只是闭眼抱着我。
窗外透进一缕淡淡的月光,我看着齐锐的睡脸,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想过去那些年,他是不是也这样抱着我师父?那双先前才吻过我的嘴唇是不是也曾反复落在安澜唇上和身上?他们小别的时候会不会想念彼此?再聚的时候会不会也急着占有对方的身体?
想到最后,我发现这纯属庸人自扰。那些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们相爱过,必然也就经历过,但人要是反复纠结过去,那便没完没了了。
好比此时,我努力回忆着跟俞宁的那三年,那些缠绵的耳鬓厮磨竟在脑海里模糊起来,我甚至记不清和俞宁接吻是什么感觉了。
时值今日,我的眼里只能看到齐锐。我凑近他的脸,想要亲他一口,可才刚贴上嘴唇,他居然缓缓睁开了眼,又把我抱紧了一些。我原以为他这回该有些动作了,却听他说:“明早我还要主持全所大会,早点睡吧。”
这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劲了:“全所大会不是所长的活么?你扔给姚一弦啊!”
“你也不是不了解姚一弦,他能管理好什么工作呢?南西所历年来都是模范单位,我总不能真的完全不管,直接扔到他手里给他糟蹋吧?”
尽管我已经放下了俞宁,但想到姚一弦,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他这人向来偏执,只要是我拥有的,他多半要来摧毁。我不禁有些担心齐锐,我担心姚一弦针对他,也担心姚一弦勾引他。
“可不管怎么说,这会议就该是所长出面的。你是教导员!负责政工和党宣工作的,业务这块你也扛上肩,算什么事呢?你不能看那姚所生得漂亮,就这么帮他分忧吧?”
说到后来,我这话里的醋味算是露了出来。
齐锐那厢也算是听明白了,笑了笑:“我没觉得他漂亮啊。”他勾起食指,刮了下我的鼻梁:“我的孟孟生起气来才最漂亮。”
随后,齐锐托着我的脑袋,枕进了他的颈窝里,一只手环过我的后背,饶有节奏地轻拍着,温和道:“你说得没错,我们第一次还是别在这个小屋里,我真的不想再横生什么意外,破坏情绪了,今晚就忍耐一下吧。”
齐锐说忍耐,还真就忍耐了。这一晚,他始终抱着我,只是单纯地抱着,干净得就好似时值花季的初恋一样。我依偎在齐锐怀里渐渐睡着了,我已经很久没像今晚这样,睡得那么安稳了。
等我一觉醒来,齐锐已经出门上班了,桌上放着给我买来的早点、一把钥匙和一张字条。字条写着他家的地址,结尾附加了一句话——孟队,等你考察完了,欢迎回家。
我看着那字条,心里就跟灌了蜜似的,像藏宝贝一样把钥匙收了起来。我洗漱干净,吃了早点,给我的小秘杜刚同志去了通电话,让他帮我约个人,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无论哭求抱腿,还是撒泼打滚,都必须把那位在指定时间给我请到指定地点,见证一场洗冤大戏。
杜刚深知这一任务事关我的仕途清白,当即表示一定圆满完成。随后,我便单枪匹马回了市特,进了大门,直奔枪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