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上腾,眼镜上浮起一片水雾,俞宁擦了擦镜片:“黄江的冬天不比北京,到了室内也没有暖气,你多注意衣服的增减。晚上休息前记得把门锁好,虽说你本身是警察,但独门独户的,真要出点什么事,我怕你一个人不行。还有那燃气……”

“你过去也这么提醒我哥哥么?”姚一弦打断了俞宁的话。

听似暧昧的一问让俞宁微微一愣,随后道:“那是在英国,环境不同。”

想要另起话题时,姚一弦已经坐来了身侧,他靠到俞宁身边,近乎耳语地低低说了几个字:“孟然得明天才出院……”

短短一句却有多重含义呼之欲出。一时间,俞宁的心乱了起来,他的脸被姚一弦轻轻地掰转过来,逼着他凝视着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

迷乱的香混合着迷乱的神志,近距离去看姚一弦,俞宁发现相比一炎,他弟弟身上那种妖娆的气质竟更为迷人。无可挑剔的五官配以白净、细腻的皮肤,鼻尖下,那对被红茶晕染过的唇微微张启,姚一弦分明没有说话,却像是早把渴求诉出,竟让他有一种凑去含住,放肆亲吻的冲动。

就在四唇快要相瞌时,俞宁猛地回过神来,及时往边上避开:“我……我该走了……”

他飞快站起来,向外走时,就听姚一弦低吟了一声,俞宁急忙回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出现症状了?”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心律失衡,坐一下就好了。”

姚一弦的轻描淡写并没让俞宁放下心来,他走到书桌上自顾自翻找起来:“你的常用药放在哪里?先吃药,不行的话,我再送你去医院。”

俞宁找到了一个小巧的储药盒,打开后,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跃上桌面,“砰砰”一阵,又滚落到地。看到那些药丸的瞬间,俞宁的心刹时抽痛起来,储药盒共有两层,当他揭开第一层后,下方的白色粉末进一步证实了猜想。

“你也沾染毒品!”俞宁放下药盒,满是痛心地看着姚一弦。

“这只是氯胺酮,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也不行!”俞宁快步走到姚一弦边上,激动道:“你知道你哥哥染上毒瘾后,有多痛苦么?反反复复戒了再染,染了再戒,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你怎么能再步他的后尘?等软性毒品上了瘾,接下来就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一炎染上毒瘾,这怪不了他,是我害了他……”姚一弦陷在沙发里,望着跟前焦急的男人:“至于我,玩这些东西只为两个字,空虚。”

出人意料的答案令俞宁有些迷茫,反问说:“你还有什么值得空虚?”

姚一弦冷笑:“你以为我二十多岁就做到警监,就该天天偷着乐吗?俞宁,你知道这些年来,我都过的什么日子吗?你有没有经历过挚亲去世,想要参加个葬礼,还要历经复杂的审批。最后,整整隔了三年才看到他冰冷的墓碑?”

“呵,我也真是糊涂了,这些你怎么会知道?唯一理解我的人已经死了,我经常会想或许一炎还活着,活在哪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里,但每天醒来,我仍旧是一个人。姓俞的,你以为我不恨你么,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可一炎让我原谅你,因为他爱你,他到死都他妈爱你!”

姚一弦垂下肩,语调轻颤:“他为你割了两次脉,因为你骗他,趁他睡着了就逃回了国。你知不知道他醒了以后,崩溃成什么样?绝食、自残!输液管插上了,他就自己拔下来!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他才变成那样,我一直求他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等他死了,我才知道在他心里只塞了你,你一次次地辜负他,他却从没有中伤过你,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你不好!”

俞宁突然呜咽了,他坐回到了姚一弦身边,轻声道:“对不起,一炎,请你原谅我……”

时间与空间在这番对话里起了微妙的变化,让俞宁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张开双臂,把那具单薄的身体拥进怀里,低声道:“我……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

“你叫我什么?”

俞宁想答,没出口的字句却在一对薄唇给逼了回去,他下意识地向后避了避,腾出足够距离,看清姚一弦。

对视约有三秒,同时也是理智瓦解的长度。

再度拥吻时,俞宁已不再处于被动,像是这样才能表达歉意一般,他用力搂过那具陌生又熟悉的躯体,他确定怀里的人并不是一炎,更不是孟然。

所有的意志都在化解,所有的良知都在变浅。俞宁吻上姚一弦的额头:“我知道你是一弦……”

姚一弦凑到俞宁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那你还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