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三年来,我和俞宁的感情已是有血有肉,连着骨头扯着筋,我没法割舍俞宁,就像他也不愿离开我一样。

第36章 流金岁月 36

姚一弦手腕上有许多长长短短的伤口,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触手铐时只有六岁。那时的他总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着身体,罚站在大院之中,手臂就这么被高高地铐在铁杆上。

从白天到黑夜,无论他如何哀求,如何哭泣,都没有一个人来理会他。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蹲也不是,趴也不是,昏昏沉沉地睡去又迷迷糊糊地醒来,惊觉被铐住的手臂竟已完全麻木,灰得发紫。多少次,他用力去挣脱那副手铐,甚至不惜把手腕磨的血肉模糊,换回的却是更为严酷的毒打。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枪,不是玩具,不是道具,而是货真价实,可以致人死地的真枪。它们会时不时顶在他的额头中央或胸膛上方,警告他应该做什么,禁止做什么。他恨透了那身墨绿色的警服,因为穿着它的人必定都是魔鬼!

他们点头哈腰、两面三刀,他们讨好着姚永昌,讨好着他。但在姚永昌视线未及的地方,那帮恶魔们却在诅咒、盘算,他们以为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却不知他的心机一天深过一天,稚嫩的面容上那双看似纯真的双目,却深邃得无人望得到底。

十四岁那年,姚一弦意识到自己拥有一副引人发狂的漂亮皮囊,可以笼络人心,排除异己。他开始迷恋上煽动众人,欺凌某一人时的快感。有人被他逼得纵身从教学楼跳下,涉案的共有十多名学生,惟独他被保释。回到家,他又被铐在大院里,忍受着唾骂与鞭打。

“不要脸的畜牲!你还知不知道你爸是个警察?!”

警察?呸!

警察是他妈什么东西?他最恨的就是警察!

警察就是一周连着七天不回家,逼着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警察就是时不时毒打他,还可耻地要求他天天向上的虚伪化身!

那一年的暑假,他像只困兽一样天天与那副手铐为伍。当又一次磨伤了手腕,他再也不想理会那些滴落的鲜血,他想就这么死了也是不错的选择,直到那双温热的手伸来紧紧摁住他的伤口。

姚一弦一直记得当警察的初衷,那是哥哥一炎对他说:“为什么你不用这副手铐来保护自己?一弦,你穿上警服一定很漂亮,没人会再伤害你了。”

仅仅因为他这一句话……

天已经黑了,姚一弦独自穿过空旷的酒店花园,来到后方隐蔽的套房前。他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警卫员,红外探测仪把他上下都照了一遍,收了他的枪才让进门。

套房的客厅里齐齐站了两名秘书,四名警卫员,姚永昌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翻阅着公文,连头也没抬。姚一弦低低叫了声“姚部长”,在人前,他只能称呼姚永昌为部长,这是铁一般的规矩。

姚永昌把笔一叩,抬眼看他:“谁让你跑黄江来了?齐则央帮到你什么了吗?”说着,他向警卫员一扬下巴,立即有人上来,又对姚一弦搜了遍身。

没有窃听器、没有针孔摄像机,警卫员再三确认后,这对父子才开始了真正的对话。

“你对我不满,想要借助南边的势力向我施压?”姚永昌走到姚一弦面前,“可那只老狐狸深谙官场之道,他窝在黄江明哲保身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轻易出手?你啊,还是太嫩!”

姚一弦盯着姚永昌,一双眼动也不动:“姚部长,津沽市的核爆炸是不是和你有关?”

“胡说什么?!”姚永昌突然动了怒,劈头盖来地砸来一叠公文:“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你早年和齐则央联手,铲掉了重庆那帮人,你们都是功臣。现在太平了,但你从没满意过现状,你还觊觎中南海那位……”

话没说完,姚永昌猛地挥来一巴掌,姚一弦一撇头,嘴角立刻肿了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姚永昌抽出枪,顶在了姚一弦的胸口:“还没学会走,就想飞了!就凭你在外头干的那些丢人事,要不是有我这个当部长的老子,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么?”

完全不顾忌姚一弦身上还有伤,姚永昌握着枪柄,冲着脑袋反手拍去。随即,一道殷红的血从姚一弦额角流下,他不敢动,听着姚永昌继续咆哮。

“你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就能看明白现在的时局么?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共同的利益!齐则央就算要结盟,也只会找实力雄厚的靠山!你连这点也没想透,就敢来投靠他?你有我的头脑、有我的狠劲,却从不用在正业上!”

姚永昌拽过姚一弦的衣襟,斥责道:“你以为你老子做到了公安部长,你就可以永远作威作福、高枕无忧吗?别忘了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如果上头要灭我们,一个罪名就能一夜间抄掉全家!这种时候,你不帮着我分忧,还想着怎么联合其他势力来搞我。一弦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