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靠你这样的废物吗?”姚一弦不屑,“你以为口供都是怎么录出来的?十个犯人里九个不肯招供,还剩一个患了选择性失忆。对这些人,你要跟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吗?笑话!”说着,他又向我逼近了两步:“把他手铐打开。”
尽管没明白姚一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拒绝说:“审训期间,按制度不能打开犯人的手铐,这也是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姚一弦慢悠悠道:“可不开手铐,他脱不了衣服,回头整出点血,处理起来很麻烦啊。”
见我全无配合的意思,他四下环视一圈,到墙角拎起两根所里施工过后迟迟没收走的塑料水管。
“跪上去吧。”姚一弦扔了一截水管到那小贼面前,眼见对方没动,他照着脸就是一踹:“操!老子叫你跪好,听不到么?”
我深知和姚一弦硬碰,只会激起他嗜血的本性,只得好声好气说:“姚所!我来吧,今天下班前,我一定把笔录整理好,交到您办公桌上。”
脚下传来一声声不成调的呻吟,那佝偻在地的小贼呜咽着,一张嘴,竟混着血浆吐出一颗牙来!
姚一弦伸出一根食指戳着我的肩膀:“你答应我三天内要结案的,是结案!现在笔录上半个字都没有,这也叫结案?就你还是南西最优秀的民警呢?齐锐喜欢你,也不能这么假公济私啊。你知道被盗的受害人现在有多着急么?你信不信,我要是放受害人进来,他们下手绝对要比我重,能把这小子活活打死!”
说罢,姚一弦推开我,把那满脸是血的嫌犯拉起来,逼他跪在水管上。
“平衡可要自己把握好了,别让这玩意儿滑出来。膝盖敢着地一次,我就让你多掉一颗牙,直到你长记性,跪稳为止。”姚一弦用另一支水管挑起那人血淋淋的半张脸,“三桩入室盗窃,一桩一桩说,怎么偷的,偷了多少?”
面对姚一弦,那小贼的心理防线已渐渐崩溃,他无助地低下头:“我……我想不起来……”
姚一弦抬手就是一棍子,跟耳光似的抽在脸上,底下那人“噗”地又吐了一口血。他跟着正反手来回又是几下,最后,直接把水管捣进了那张血肉模糊的嘴里:“怎么样,现在想起来了吗?”
我突然有点迷茫了,做警察到底为了什么?是为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是为了利用职权,成为一个临架于法律之上的所谓执法者?
我想要去阻止,姚一弦已转过了身,那一截水管在他手里像高尔夫球杆般运用自如,“唰”一下扫到我的眼前。
“你想帮他么,怎么帮?”姚一弦头一歪,“用桌上的电话拨打110,还是去告诉外面的那些个警官们,这里发生了桩故意伤害案?行啦,别天真了,省省吧。你要不信邪,我们可以打个赌,由你去把人叫进来,我倒想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姚一弦蹲下身,又纠起那小贼的头发:“想说了么?还不想说的话,也不要紧,等夜深了,哥哥载你到郊外去兜兜风,不过你要辛苦点,伸半个身子在车外跟着跑。放心!上半身,我会帮你系紧安全带,你自己也得抓紧一点,万一给辗死了,那我只能说你袭警后企图逃跑,得不偿失啊。”
轻松的语气道出的却是令人项背发凉的内容,尽管那小贼已被血浆糊了大半张脸,但我仍能从他的眼里看出深深的恐惧。
“别忘了你还是个警察!”
“你觉得这小孩怕我么?信不信再过五分钟,他又会把我当作救世主的。”
随后,姚一弦又换了一副面孔,语气温和地对嫌犯说:“小兄弟,我们来做桩交易,好不好?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单凭你的涉案金额,碰个不巧,十年都判得上。别怕,我给你支个招,只要你跟这位孟警官说一句‘姚所是个好警察,他心地善良、秉公执法,各方各面都你好上一百倍!’我就帮你作主!谁说偷几户人家,非要蹲十年大狱的?”
“我可以直接安排你去劳教,根本不用通过检方和法院,按说是待个一年,你要表现再好点,六七个月的时候,我就能把你给捞出来。怎么样?就这一句话,替你省了多少年牢?你要知道哥哥在北京的时候,什么样的人都来求过我。”(注:劳教已于2013年取消,本文初版写于2009年)
审训室的门响了一下,我没有回头,盯着姚一弦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他妈还参与过重庆打黑?打到根了才发现派去打黑的才是最黑的吧?你有什么权力擅自处理嫌疑人?最高法和最高检全是你家开的吗?就你这样的人渣也配当警察,也配穿这身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