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点,别总是等他来撩拨你,你也是男人,就没个想要的时候吗?”
“有是有,但是……”
“别但是了,想要就赶紧找他,不想要也可以找他,多亲热总没错。他平时怎么缠你的你就怎么缠他,最好缠得他看见你就腰疼……你瞪我干什么?我这都是为你考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用不着太心疼自己,忍过这一阵以后就太平了……”
陆承璋边说边欣赏云连半信半疑欲言又止的表情,脸上还算严肃,心里却乐开了花。
——连医生,我先帮你到这儿,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第119章 金家少爷
就职宴如期在英国领事馆举行,前来赴宴的都是公共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云连规规矩矩地坐在人群中,因为很久没有参与过这种场面,难得的有些拘谨。
新任的吉邦领事果真是个爽快人,中国话说的比谁都溜,有陆承璋在旁牵线,云连很容易就与他搭上了话。
席间他看见金家大少爷金云生独自端着酒杯站在角落里,有熟友寒暄便笑着应几句,无人搭话就这么一直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连远远地观望了一阵,觉得对方相比两年前更加沉闷和阴郁,三十岁上下的人活出了一股死气,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他也确实是一只脚踏进过棺材的人。
金家老爷金昱霖十余年来稳坐上海商界第一把交椅,那曾是华人能够涉足的最高的位置。然而树大招风,国民政府统一后金家大力扶持民族资本,其举措损害了在沪外商的利益,金昱霖又是个不服软的硬骨头,几次洽谈无果之后英国人起了杀心。
当时恰逢陆家遭仇家陷害家财散尽,陆定天暴毙,租界上下大乱。英国人略施手段从中挑事,把金家推上风口浪尖,接着又强加罪名查封金家商号。一些别有用心之徒见状打着替陆定天讨公道的旗号把矛头指向金昱霖,实则是看上了金家的家业。金昱霖最后不明白地死在巡捕房里,虽是多方合谋的结果,但也少不了云连等人的功劳。
金家与陆家不同。陆定天倒了,陆家的根基还在,只要陆承璋争气多少能保住一些家业。而金家长期以来是外商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根刺拔得不容易,因此一旦拔了就要拔干净,一点根都不能留。
金昱霖死后摆在金大少爷面前的是咄咄逼人的租界当局,翻脸不认人的商会前辈,以及怕受牵连赶不及同自己划清界限的“朋友”们。
陆承璋在家破人亡之时还有云连给他撑腰,金云生身边却是连个可以壮胆的人都没有。母亲体弱,家中大小姨娘哭哭啼啼地等自己拿主意,唯一的弟弟在逃难途中失去联络。可怜金云生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凭着父亲的声望在商界初露头角,一夜之间遭此巨变,纵然绝望也得咬牙撑起一个残破的家。
三年来他受尽白眼,在英商的打压下从零开始白手起家,终于在云连去沈阳前夕有了起色。也是在那一年,陆承璋得知金家从未做过对不起陆家之事,甚至在陆定天名下的工厂被起诉之时还以自己的名义向商会做担保。当年金昱霖身为董事坐视陆定天蒙冤以收渔翁之利的说法属英方一手散布的谣言,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华商都被蒙在鼓里。
云连从沈阳回到上海之后方得知真相,此时金云生与陆承璋已然停战,一问才知去年金母病重,亏陆承璋托人进药才得以康复。
明面上的仇是消了,心里的结却是轻易解不了。云陆二人从此见到金大少爷就心虚,哪怕对方不寻自己麻烦也还是老老实实地绕道走。
而金云生也确实是没心思寻他们麻烦。
站稳脚跟之后他一改金昱霖当年的作风,毫不吝啬地与英商合作,短短两年便重振家业,并与新来的工部局董事沃那攀上了关系。只是这风光背后的辛酸苦楚,又有谁能够理解呢?
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啊!
云连远远地盯着对方想入非非,想了半天决定不想了。事已至此,再感慨也没用。
说起来这金云生与陆承璋同龄,但给人的感觉却比后者要沧桑得多。这并非外貌上的差异,事实上男人生了一张娃娃脸,身材又偏于矮小,按理说应该是很显年轻的长相。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大约是经历了太多波折和困苦,本身又不是个欢脱乐观的性子,举手投足间非但看不见其应有的风光,反而尽显颓态。而同样是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陆承璋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精神好得很。
到了餐点云连特意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打算安安静静吃完饭就走。宴会厅里尽是些生面孔,顶多有过一面之缘,吉邦领事则是被人簇拥着久久不能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