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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上楼拐了几个弯,经理把人引至走廊尽头的一间雅室前,转身立定正欲开口,云连已经一掀帘子进了屋。

屋里摆好了酒宴,冷盘热菜煲汤茶水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儿全铺在台面上,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屏风前与身后的伙计低语,见云连进屋立时住口站起身来。

“三少爷……”

云连却脚下不停,径直绕到男人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钱管家,真是对不住,我来晚了。”

“哪里哪里,少爷不必客气。”钱禄长面不改色地坐回到座椅上,边寒暄边招呼伙计上酒。

“连翰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至于别的,我在回信里应该说的很清楚,连仁君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昨天刚收到,大少爷手头有现成的宅子,这两天就可以腾出来。一切按照三少爷的吩咐来办,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尽管可以提出来。”

“没别的要求。在外烦请叫我声云老板,少爷我不爱听。”云连屈起右腿踩到椅面上,两手十指交叉扣住膝盖,把整条腿圈在胸前,“连府我可以常去,老头子的灵堂我也会拜,别的可就管不着了。我有生意要做,去沈阳可不是专程为了认亲的。”

这话听着有些不太友善,钱禄长略觉不安地偷瞄他的脸色,却发现对方正伸长了胳膊用筷子去够桌子中央的炒肚片,因为屈起一条腿的缘故姿势很是别扭。

“我知道,事隔二十多年才来寻你认祖确是有些不近人情。但云老板,老爷一定也有他的苦衷……”

“老头子都归西了,我还怨他干什么?钱管家,我不是在乎那些东西的人。”

酒斟上了,云连就着老白干又吃了块肚片,钱禄长指示伙计把炒肚片换到靠近桌沿的位置,谁知他吃了两块又不吃了,转而去夹桌子另一侧的油爆虾。

六月中的闷热天气,云连却像模像样地穿了套深色西装,只是西装不太合身,再加上不怎么得体的坐姿,不但未显优雅还反增了一股痞气。

“如果他生在连家养在连家,就断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钱禄长看着他默默地想,“造化弄人啊。”

大概实在是觉得热了,云连放下筷子把右侧裤腿卷了起来,露出半截雪白精瘦的小腿。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当问不当问。”

钱禄长回过神来:“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

“连翰林德高望重,京云报社向来受爱国人士追捧,名声在外。跟连家攀上关系对我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连家能从我身上图些什么呢?”云连面上带笑,慢条斯理的口吻使他看上去分外诚恳,“连翰林已死,只要他大少爷不开口,没人会揪着寻亲一事不放。我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就算一辈子没有瓜葛也能活得好好的。连仁君到底是怎么想的,硬把一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不成器的弟弟找回去,对他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