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希听罢，不由一阵后怕，幸好自己当初没有贪图便宜，若是买了假冒圣水，估摸着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白渊走后，尤希穿起了长裙，每天漫步在神墓副本里。他现在是圣女，只要不想着逃离，去哪里都没有骷髅管他。尤希开始寻找圣泉的源头，这么四处搜索着，还真让他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在一处山洞里，有成百上千个人类被剃成秃瓢，倒挂着悬在洞穴里！

尤希只觉得血液逆流，毛骨悚然。洞穴在滴滴嗒嗒地滴水，仔细看去，有的水滴是从石头里渗下来的，有的则是从人们的眼睛里流出来的。

在这群倒挂人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圆珠。被这束光芒吸引了视线，尤希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美好的回忆。他记起自己第一次触碰游戏机，打赢游戏时的激动不已；想到大雨倾盆的某天，他以为父母不会再想起自己的生日，然而一回到家，却看到本该远在异国的父母突然出现在家中时的惊喜与感动……

尤希看到了许多令他幸福的往事，也不知在石洞里呆了多久，直到巡逻的骷髅发现他，并将他带离洞穴后，尤希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一摸脸，自己竟早已泪流满面。

“圣女，您怎么突然造访孵化所了？是有什么问题需整改吗？”那骷髅士兵兢兢业业，小心问尤希道。

尤希正精神恍惚，只敷衍地摇了摇头。如今想来，他在石洞里所看到的种种回忆，有真实曾发生过的，但更多是杜撰出来的。自己的父母何曾有过从异国突然赶回给他过生日？他们哪次不是早早地就回来陪自己了。

为了感动而强行感动，糖衣炮弹下掩藏的是其心可诛的情绪控制。尤希只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所谓的“孵化所”更邪恶的地方了。圣水并不圣洁，为了大量生产出圣水对付孟十三，白渊将玩家们倒挂在洞穴里，榨干他们所有的眼泪。待他们一个个都化成骷髅后，才抹掉他们的记忆，将他们放出——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尤希还以为白渊有时候傻乎乎的，挺可爱。可到头来真正傻白甜的其实只是他尤希罢了。

尤希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稳定下心神后，他将圣使招了过来，旁敲侧击询问孵化所的问题。

圣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并不觉得孵化所有什么罪恶可言。

“我们的孵化所又称忘忧谷，被圣光普照，乐而忘忧，得到神的救赎，不是很好吗？”圣使道，“生死本来就是两个世界，如果死后还一直记着前世，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尤希顿觉遍体生寒，他想拽住圣使的衣领质问他，以“极乐”之名用虚假的幻象构造出一个麻痹他人的“天堂”，有什么好幸福的？生而为人，灵魂之所以伟大，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有痛苦有快乐有感动有悲伤吗？

但是看着圣使黑窟窟的、再也流不出眼泪的眼眶，尤希却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让他退下了。

他不会明白的，尤希想到，他已经忘记了做人是什么感觉，自然觉得当一个提线木偶很美妙。

坐在圣女的棺材里，尤希感到了一股难言的矛盾之感。

冰冷的钻石，幽深的古墓，殿外不明状况还在狂欢讴歌的骷髅们……这一切的一切，不由令尤希陷入沉思之中，也就在这时，白渊去而复返。

他阳光明媚地大包小包带来了一堆东西，都是他家乡的特产。

“这次回去很开心，谢谢你呀。”白渊把特产推给尤希品尝，开心地问道，“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如果你要在神墓里搞派对邀请我来玩，我会考虑的。”尤希微微笑道。但他并不吃白渊的特产，把裙子脱下后，尤希就行色匆匆地准备离去。

“……你看到孵化所了，对吗？”白渊穿上裙子，送尤希离开的路上，开口幽幽问道。

“没错，我看到了，但这不怪你。”尤希短暂沉默了几秒后，也不否认，只替白渊辩驳道，“这都是孟十三逼的。等解决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并不，尤希并不觉得一切都是孟十三的锅。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要再生变故，能安全离开而已。

白渊握住尤希的胳膊，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只是骷髅们的吉祥物，这个神墓里他们所有人最敬重的从来不是我，而是那个圆球！因为圆球帮他们孵化了同类！我已经尽力改变了，过去他们死的时候看到的幻象从来没有那么美好过。尤希你相信我，我真的努力过！”

尤希怔了怔，轻轻点头，拜别白渊，回到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