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哆当然不能让陈姜生长期住他家里,就算他有足够的钱,也不能随随便便捡一个同学回来,添一张长期饭票。
尤其这张饭票好巧不巧地捏着一封情书,皱巴巴的,抬头是遒劲有力的“纪哆”,落款是龙飞凤舞的“陈姜生”,就算是胸襟宽广、海纳百川的纪闲云也有点脑淤血的前奏,晕晕乎乎了好几天。
陈姜生全身上下,缺点一大溜,优点仅有聪明。但这点聪明在博士出身、半路下海的纪闲云眼里压根就不够看,他至少考个双学位博士才能勉勉强强入眼,符合纪闲云心里对“聪明”的纪式定义。
帮纪哆解决女孩子情书和粉色小礼物的纪闲云重新撸起袖子,充当无证人名讲师,准备备一节男孩子与男孩子的心理健康课,结果期中悄然而至,纪哆的成绩有史以来第一次震撼了纪闲云,老怀宽慰,一时激动没注意保姆把他两周写了一行字的教案叠吧叠吧垫桌角了。
教小朋友和成熟稳重自带学习属性的研究生是不一样的,纪哆每年生日的愿望都是千篇一律的考试日外星人突击人类星球,占领政府后颁布《取消考试法案》。陈姜生在催纪哆学习上非常有招,单从他水淹打火机就能想象。
纪哆想玩,陈姜生阻挠,一来一回打出了纯粹的革命友情,纪闲云实在看不出爱情的火花,当他们年轻人一时不用大脑地冲动,再一想数月后儿子出国求学,决定顺其自然。
陈姜生至今都记得纪闲云把情书还给他,要他珍惜一份寻常又酸酸甜甜的初恋。他当然知道纪哆会走,就像现在的纪哆随时会离开。可就像每一对不顾一切牵手的情侣一样,漫天繁星见证,那时候谁都没有考虑未来。
他们能走到一起要感谢纪闲云,可如果纪闲云知道的话,陈姜生毫不迟疑地怀疑纪闲云会突然蹿起来掐死他!
他有点罪恶的感谢纪哆了。
可纪哆为什么要推纪闲云,那么好的星星叔叔?在他的出国宴会上,本该其乐融融举杯庆祝,他们父子之前从未有过矛盾,陈姜生也没有听纪哆抱怨过。他能料到是纪哆一时失手,可突然出手总有理由,是为了什么争吵?是喝了酒在酒精激发下因为什么身不由己?
陈姜生突然陷入重重迷雾里。
纪哆弹了他一指头,陈姜生可怜巴巴地捂着太阳穴转头,挂着被家暴的委屈质问他此举何意。
就好像刚从把人盯得毛骨悚然的不是他!
“……”纪哆一瞬间简直要骂出这辈子所有的脏话。
不过哆哥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浪里白条,不跟他一般见识。
纪哆微微抬起下巴,仿佛在仔细看路,其实是表达他内心的倨傲和不屑一顾,他从口袋掏出一团纸,带着信用卡拿去随便刷的架势甩过去,划出一道自然的弧度,正中腿间:“拿着!”
陈姜生仔仔细细把一团纸展开——两张灰巴巴的门票!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有次陪纪哆看演唱会,天价门票炒到了九千八,当然对纪少爷而言牛毛细雨眼睛都没眨一下给黄牛事业添砖加瓦。不过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小混混做派的黄牛,也不是演唱会声嘶力竭的应援,而是他们趁乌漆嘛黑一直牵着手。
牵了整整三个小时二十分钟!
陈姜生都结巴了:“哆、哆哥!”
“拿好!”纪哆满怀欣慰老泪纵横,瞧土鳖孩子兴奋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才是该有的正确感激态度,他挺起胸膛,硬生生把二人座小汽车开出了东风大卡车的咔咔架势,“周六请个假,哆哥带你逛寺庙!收好了,仅此两张,学校给的,免费的呦!丢了就没机会了!”
陈姜生看着票上“万栖寺”三个金光闪闪的宋体大字,票价仅值可怜巴巴的二十五,突然觉得科大校长薅了他那么多钱还抠门,还抠得别出心裁,给学生发寺庙门票,弘扬佛法还是教育学生莫要沉迷纸醉金迷的世界!争取以后改名佛学院吗!
不过面对满脸期待的纪哆,陈姜生老老实实地拿出感激态度,犹如捂着三代单传手包以及两张九千八天价门票,“谢谢哆哥!马上就换班!”
然而带金桔割小猫蛋,周六去寺庙看和尚,陈姜生一路品味一路咂摸,忍不住带上一股淡淡的忧伤。
装着金桔的航空箱重达三十多斤,纪哆独自搬它还不小心闪了腰,表示自己只能袖手旁观。
陈姜生在搬起航空箱腰腹也同时用力的时候,分明看见他用清澈的目光把他上半身所有发力肌肉都飞速溜了一眼。
此情此景可以联想到那天用拙劣借口推开浴室房门的一幕。
陈姜生心中开花,顿时手脚轻快倍有力量,连撞到脑袋的金桔骤醒陷入深沉恐惧的竭力一滚,都能轻松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