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辛苦。”陈姜生恰好端起碗,仿佛只是不经意地避开,声调出奇地降了几分,“只是想治根。”

陆江江笑容不减,女人精打细算的心思却叫她暗中揣度,好像总是被这么不留痕迹地避开。

陈老实盯着儿子:“那行,总要更新换代,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以前总觉得肉眼看最真切。不过你要多久,总不能无限期。”

陈姜生早有准备:“半年。这期间的检查也不能停,您生病后都是周叔去的,不如还让他去,多做一份奖金就是了。”

“年底也多分些。”

“嗯,我待会就跟财务打招呼。还有,爸,我准备搬出去住,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我看好多人都是这样,连代步车都不用。”陈姜生知道他爸不是老古董,乐于尝试新鲜的,趁陈老实龙心大悦,他提出要求,“早上也能多睡会,我看书累。”

陆江江一听“书”,立即说:“好事啊,老实,姜姜是想继续学业呢。”

陈姜生没留神夹了蒜瓣,嚼吧嚼吧咽下去:“是看井下电气作业爆破作业,还想考个掘进机证和电焊证。”

陈姜生吐的专业名词,陆江江一个词都没听懂,噎住了,她觉得陈姜生这是要飞了,更是心思重重。她再看看陈真源,竟然低着头扒饭,一点反应都没有,胸中更是憋了一口闷气。

“那好,我也想考掘进机证呢,可惜年龄大了,你搬出去住吧,有空常回来,叫你阿姨多做点吃的补补。”

陈姜生打小就固执地认定照片里的女人才是妈妈,陈老实抱着还在襁褓中的陈姜生痛哭流涕,祖上保佑,小姜姜这是认血缘啊!

陈姜生满口答应,只要搬出去,回不回来就是他的事了。正好也有个理由和纪哆同居,一想到纪哆,他那老实本分的俊脸忽的如大理石般坚硬,甚至带了几分刀刻般的冷酷。

陈真源实在受不了他妈妈给他打眼色,示意他当着陈老实的面多说几句,展示云淡风轻的社交技巧和干大事敢作敢为的风度。这一家人的饭桌像谈判桌似的,他搜肠刮肚一圈,刮出点氛围适宜的八卦:“听说旁边那别墅,对就是把老子推下楼的那个,跟姜姜是一个大学的,还是同一届的。”

陆江江受惊不小,急赤白脸:“姜姜你不会认识那种人吧!老实,姜姜真是太老实了。”

陈姜生镇定自若:“什么推下楼,我只关心公司。大哥的意思是换平层住吗?爸,你说呢。”

“怪麻烦的。”陈老实心想我的乖乖儿最念血统亲情了,这种混账传闻也敢扰我儿子耳朵!回头多请几尊金佛来家里供供,一砖一瓦都得好好庇佑。

饭后,陈老实带着司机去小区里散步消食,陈姜生上楼收拾行李。

陈真源帮忙收拾,整个一楼只剩下他们,他则趁机敲打亲妈,“妈你最近就太大惊小怪了,那是陈叔的亲儿子,肯定要放最好的公司。刚才吃饭你也看到了,陈姜生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做人,瞧你刚才被他噎的,公司里肯定没少噎人,再过两年,你看着吧。”

陆江江双手浸在洗碗水里,为了当好女主人,给老传统陈老实看母慈子孝,十几年她都是亲自刷碗,再高端的保养都拯救不了这双枯萎的手。

“不过陈姜生接触外面的人,情况确实越来越好了,我这不是担心嘛,好不容易才把他养废,你这才改了个姓,户口上什么时候能写你啊。”

陈真源嗤笑:“妈你之前还说他会被欺负得哭着回来呢,我不是劝过你嘛,再不会做人,都得看着陈叔的面。这几年先忍忍,什么都不要做,再过两年等都受不了他,把他赶回来,不就落你手中了啊。小时候治不了,这么多年,更完了。”

陆江江的脸色顿时如枯木逢春,擦干净手拿起灰色保温杯,“行啦,妈给他泡点枸杞,老不死的和小东西整天事儿那么多,养生养生,也没少生病!”

陈真源无声骂了句什么,大概是老干部之类的词。

耳机里一阵刺啦,正拿衣服的陈姜生手上动作一顿,在如瀑布般轰鸣的水流声中把耳机拿下来。

听到这也差不多了,他又琢磨得装点枸杞带过去,但家里的太高端了。他打电话给贺远寒。

“那个你入学时用的蛇皮口袋和行李箱没扔吧。”

和陈姜生不同,贺远寒是真的寒门学子,土是真的土,后来勤工俭学拿奖学金,又申请到了学费减免,才好很多。

私下里贺远寒不打趣小陈总,“在啊,我恋旧嘛,没事拿出来怀念怀念。”

“嗯,借我用用,还有我要搬出去住了,你载我一下吧。”陈姜生推开窗户透气,夜里的湿气扑面而来,星夜灿烂,夜色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