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喘着粗气挡在他身前,年未已脱离了陈路遥的钳制,赶紧用胳膊抱住脑袋。不是他不想跑,只是腰部以下实在软得使不上力气,只能很怂地在那人身后缩成一团。

那个人的身形,喘气的声音,不用看年未已也知道是谁。

刚才气氛紧张,年未已和陈路遥都没有注意到脚步声,也可能是魏子虚特意压低了声音。就在陈路遥开枪的瞬间,魏子虚扑上来用身体撞开了陈路遥的手臂,枪脱手,魏子虚一个侧滚过去一脚踩住枪。然后他扭头过来抬起年未已肩膀,有点粗暴地检查了一圈有没有受伤。

“呼…唔,什么,你是哪儿冒出来的?”陈路遥揉着手腕,盯着魏子虚问道。

“陈警官,就这侦察力还当警察呢,赶紧退休吧。”魏子虚用一副轻松的口吻回答,语气却一点没有轻松的意思。年未已睁开一只眼睛,看到魏子虚背对着他双臂张开,魏子虚肌肉紧绷,像是一座小堡垒。“哦我忘了,你是到了要退休的年纪了。”魏子虚毫不客气地补刀。年未已感到低气压不断从魏子虚身上散发出来,他平时说话和和气气的,一旦嘴变毒就说明气得不轻。

不过他出现得真及时,年未已蒙着头想到,本来以为这回真的要交代在这,但魏子虚总是能从各种角落冲出来救他一命,实在是个靠谱队友。

魏子虚对他自己的命都没有这么上心…在这时候,即便是年未已也感觉出了差别对待,让他在卡尔克萨阴郁的环境里有点飘飘然,但跟感激又很不同,是一种更加微妙,更加安心的情绪。

“咳咳,”陈路遥站起来,向他们迈了一步。

陈路遥一动,年未已立刻收起了发散思维,叫魏子虚:“还愣着干什么,快保护我呀!”

“别动,现在枪在我这。”魏子虚说。

陈路遥低头看向魏子虚脚下的枪,眼神却不集中,完全丧失了之前的敏捷,仿佛突然褪去了神色,快要和周围灰暗的城墙融为一体。“是吗,你真是个幸运的人啊。”陈路遥面对着那把枪,年未已却觉得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是我有些懂了,在见到了所有这些道貌岸然的混蛋,互相厮杀的游戏和舞台上荒唐的表演之后,我好像突然理解了director想传达什么。他是个疯子,但他的疯言疯语并非毫无道理。我和你会在这里,也不是毫无道理。或许对于我们来说,活着并不是最好的结局。”

陈路遥低声说了这段没头没尾的话,随后便耷拉着肩,转身离开了空地。

魏子虚的警戒状态直到陈路遥彻底消失才解除,他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推着年未已肩膀:“行了,人都走了,你还要抱着脑袋到什么时候?”

年未已不为所动,依旧趴在地上抱着脑袋,吐字不清地说:“再等等,我这宝贝差点让人打烂了,让我再缓缓。”

“哧——”魏子虚笑了一声:“这么害怕,刚才怎么不大声喊救命或者逃跑,那我还能更快点找到你。”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把手掌挨到年未已后脑勺,像安抚受惊的兔子一样揉了把头发。年未已因为有秃顶的担忧,对来自头皮的刺激格外敏感,魏子虚刚一摸他头发,他反弹似地弓起身子。幸好魏子虚也只是一时兴起,见他这么排斥,就转移了目标去拿枪。

年未已坐起来,整理下外衣。周围的浓雾还是没有散开,闭塞得令人呼吸困难。只不过外围的黑影少了,之前一直烦扰年未已的耳鸣和窃窃私语也不见了。年未已想到魏子虚刚说的话,问他:“对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听到了钟摆声。”魏子虚看向他,抬起右手腕晃了晃:“终端机似乎被磁场干扰,信号很不好,但我能听见有一个规律的钟摆声,我马上想起卡迈克尔图书馆里那个老爷钟,然后我就上六楼来了。不过没想到这里变成卡尔克萨了啊,我只能凭记忆向钟楼走,后来听到了枪声,我才确定了你的位置。”

年未已撅嘴道:“你记性真差,我才用了几分钟就走到这地方了…但是耍帅的时机倒是刚刚好,又是耍帅地冲出来,又是耍帅地放狠话,帅都让你一个人耍了。你要是这么耍帅地去救别人,我肯定会嫉妒的。”

“哦?你还不服气了?”魏子虚掂了掂手里的枪,眯起眼睛道:“我都让出床来给你睡了,你非要跑上来跟别人玩俄罗斯轮盘,是不是找事?那么想玩俄罗斯轮盘我陪你玩,绝对比跟陈路遥玩刺激。”

“别别,不玩了不玩了。”年未已急忙推开枪。

“那就好好对我说‘谢谢您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