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施主你才可笑。”拄着铁木长棍,武僧向前站了一步,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洒家家乡位于南江之侧,千百年来一直都是鱼米之乡,而魔灾到来时万家齐逃,却只有一人渡过大泽湖与三河——这是百家没有支援吗?百家就在那里和魔朝大军打了一场正面决战,直接将魔军打回南江之后,三个魔将授首!”
“但逃窜的乱民,自己就能饿死自己,甚至自相残杀三分之一,遭遇零散的魔兵又要灭三分之一,逃脱成功的算他三分之一……不到半年,偌大肥田化作无人寂土,数百万人连半点反抗都没有就被当成肥料活活抽干血肉而死。”
“辽州不也同样?百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派出援军,结果辽州上层投降,普通人三分之一心怀侥幸,三分之一想要抵抗,三分之一想跑,想要抵抗的人被携裹,根本组不成阵势……三日不到,辽州全境沦陷,亲身经历过这事的你们,难道不清楚当时的事情?反例便是湘州,因为有我家乡作为例子,知晓投降必死,便所有人上下一心抵抗魔军,哪怕是一座边陲小城都坚持了二十七个日夜,等到了百家义军的驰援。”
手中持铁木棒,方慧和尚语句流畅,他平日估计是善诵经书,条理分明的一段话,将两位迁民武者说的哑口无言。
但单纯的语句,显然不能说服对方,那高瘦崔姓武者当即挥手反驳,就像是赶走苍蝇:“说得好听,无非就是想要骗我们去送死罢了,魔帝有了不死树,变成那鬼样子,你们百家占了不死树,岂能例外?我等离了这乱世,去深山和虫鸟为伴,也好过和你们这些疯子混在一起!”
“恕我直言,你们这是被这世道改变了。”
跟在周不易身后的柳夕照抱着刀,从自家队长背后探出头来,她淡淡地说道:“而我们却是立誓,要改变这个世道。”
“罢了罢了,只是二位,倘若还自认神州子民,便听我等一言吧。”
此时,周不易也摆了摆手,他似乎说过许多次同样的话,已经厌倦了和这些无法理解他们志向的人辩驳,两鬓霜白的年轻人只是长叹一声:“吾等神州文明,万万子民,先祖坟茔,历代忠烈之血,皆在这片土地之上沉淀……吾等辉煌壮烈的历史传说,神话故事,也皆在这片土地之上传颂。”
“土地,人民和传承,是一体的——脱离了哪一方,都注定会散落!这片土地遭遇危难,吾等神州后裔遇到艰难险阻就想着逃避,这根本就不是正道正法!”
“儒家圣人曾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
“天下有道,吾等不与易也!”
——我们反抗安朝,就是为了变革天下,我们不离开这个地方,去野外跟鸟兽同群避世,是因为我们只会跟世间众生在一起,对抗这无道世间的一切!
——倘若这天下有道,我等就不会投身于这场变革中了!但,倘若它无道。
“和你们不一样,别离故土之人。”
一开始,只是周不易做结辞,他表情不怒不悲,就是平淡的对迁民中的几位武者抱拳:“天下越是混乱,我们越不会选择避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作为神州之人,百家作为举义之兵,有改变这种混乱局面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