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我还能干什么?现在我正往你家赶,估计能比雷子快一步,你赶紧出来,安排你出国避避风头。”
白云天拾起地上裤子,歪着头夹住手机,手忙脚乱套上裤子,压低声音问:“去哪儿?”
成毅东那边猛按喇叭,骂道:“我怎么知道,越南、泰国、老挝,他妈的随便你!”
白云天说:“不行,那边警察也能过去抓人,我得找个自己熟悉的……日本!去日本!”
“行,那就日本,你赶紧出来,具体的路上再安排。”
白云天穿上裤子,披好睡袍,握着手机。他看着里屋里两人,齐胜仙伏在床上,已经安稳睡了,即便是生子后,他多眠的毛病也一直不改;齐金明却已被他闹醒,手搭在摇篮外,见他不安走动,似要离开,齐金明急了,伸手来捉他的睡袍下摆。
白云天想将他的手扯去,却不想他小小一个,力气却大,不狠狠用力愣是扯不掉。齐金明被他撇开,呆呆坐在摇篮里,还想伸手来抓。白云天握住他手,好声好气道:“明明,爸爸出去一下,马上打个电话就回来了,好吗?”
齐金明不会说话,心里却什么都明白,死死扯住他衣服,呜呜叫着不让他走。
白云天狠下心来,一把扯去齐金明手里的衣角,连滚带爬跑出屋子。他已经听到了成毅东的喇叭声,胡同太窄开不进来,他得跑着出去。他胡乱收拾起几件东西,抓着便往外跑,跑出屋前看见了供桌上的灵牌位,他跪在蒲团上慌乱说了几句祷词,希望那红纱下的先人牌位能保佑齐胜仙和齐金明云云。
说完之后,他离开六如斋,奔出胡同,坐进成毅东的车。他们一路上打了无数电话,托了许多关系,最后决定驱驰前往山东,到了青岛再转轮船,从水路去日本。
当夜六如斋进了许多警察,齐胜仙被告知他的同居者身背数项重罪,杀人抢劫不一而足,人证物证俱在,再加上犯人已经畏罪潜逃,罪名更是坐实,不容抵赖。当晚齐胜仙六神无主,想给白云天的朋友打电话打听情况,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几个白云天的朋友,想要联系成毅东,对方秘书却说老板暂时离开,不知去向。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何,睡前还答应再也不出远门的人,醒来就没了踪影,甚至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那晚之后,公安局张起通缉令,白云天就此失踪,再未曾现身。白云生死了,白云天跑了,甭管嫡的庶的,白家一时没了两个儿子,一切希望落到了两个孙子头上。仙草堂让白云生老婆暂且顶了起来,说等两个孩子长大了,谁能传宗接代,谁就是当家人。齐胜仙这会儿仍是名义上的大伙计,不便说拒绝的话,其实他并不愿齐金明再卷入白家的事,只是说好。
后来过了十年,齐金明分化没多久,白云生的老婆就以白家主母的名义赶来提亲,说白润麒是河北抱来的,他们俩不算近亲,他们要是婚配了,齐金明生下个孩子,这就能将白云天的血脉引回白家,这是门亲上加亲的婚事。
齐胜仙一向好说话,但他阳奉阴违,私下带了齐金明去做幽闭手术,坏了他的腺体。齐胜仙厌恶白家,不仅不让齐金明生姓白的孩子,还一口气让他不能生育,这样就再不必为凡尘里生儿育女的事务所困,这也是白云天的想法,甭管过了多久,他一直记着,即便他想忘了这个人,也忘不了这些事。其实颇为奇怪,白云天只在他的人生中出现了四年,如欲忘情,那满可以学习当年先进婚育思想,认为那是错误的四年,往后另觅良人,继续美好人生。但齐胜仙再没能走出来。
再后来,齐金明长到很大了,认了成毅东做干爹,在东城念高中,成绩一塌糊涂。成毅东曾经旁敲侧击,告诉他白云天在国外,想带他们父子俩出去。齐胜仙却拒绝了,他说白云天要是想再见他,就回到六如斋来。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晚他被吵醒,看到齐金明从摇篮里爬出,摔倒在地上,嘴磕破了。小孩不懂事,疼了便拿手去擦,擦得满嘴是血,哭得满脸是泪,这还是他自生下来后的第一次大哭。而院里兵荒马乱,警车强行挤进胡同,红蓝警灯闪得整条胡同都能看见,警察拿着手铐来问他,他那个犯了事儿的同居人在哪里。不是丈夫,不是另一半,是莫名奇妙、没有名分的同居人。而齐胜仙才刚睡醒,脑子里浑浑一片,跌坐在床上,什么也回答不了。他只知道他的爱人不见了,在他睡前,那人骗他说会留下,却在夜里离开,不曾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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