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时的航班加上时差，周南涛到了酒店先昏天黑地地补了个觉，醒来的时候拿着手机朦朦胧胧地看消息。叶循的回复看起来很平常：“好好玩，记得给我带礼物。”

周南涛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却隐隐有种奇怪的失落。

在英国工作的表姐接待他们，周南风黏在她后面底气也足了，敢于叽叽喳喳地用她稀烂的英语和别人讲话。邓蓝高兴坏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只剩一个周南涛心不在焉。

在海滩边晒太阳的时候，周南风又凑在表姐身边，点评穿着泳衣来来往往的俊男美女的身材。两个女生在一起笑得乐不可支，表姐向某处示意：“哎，你看那群小孩儿，和你差不多大吧。”

周南风看去，几个中学生在一起玩水，临别的时候男生女生互相拥抱道别。周南风立刻坐了个很夸张的表情：“噫！我要敢那样，我妈早打断我的腿了！”

邓蓝笑道：“你就瞎编排我！文化传统不一样，你不要跟人家学。”

“看看看。”周南风努努嘴，“才这么一说，就要教育我。要是我真找个男朋友，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大家都笑起来，表姐又转向周南涛：“哎，桃桃，你呢，找到女朋友没有？”

周南涛冷不防被问到，加以做贼心虚，愣了一下才回答：“当然没有。”

表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循循善诱：“没关系，你都要上大学了，就算有也没人管你了。”

“真的没有。”周南涛一脸镇静。

表姐充满遗憾，转头问周南风：“真的呀？要是有的话你可以悄悄告诉我。”

“你们讲得太大声，我都听到了。”周南涛无奈。

“他不行！”周南风大摇其头，“他哪里能找到女朋友？平时都没有女生和他玩的，只有男生和他打游戏。”

说完又用自认为很小的声音说：“不过他有个同学真的很帅哎，和他关系很好……”

“哎！”周南风叫住她。他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其实并不担忧在父母面前露出什么，然而表姐也同是年轻人，并且是在英国生活的年轻人，他没由来地害怕表姐能从这只言片语中听出些什么端倪。

周南风不满道：“你看看，我哥心眼好小！听到我夸别人帅就吃醋！”

表姐被他俩斗嘴逗得笑个不停，终于平复下来说：“没有也好，去大学再找也不迟。高中生啊，都没什么结果的，都是小孩儿，上大学不在一块就分开了。”

周南涛被她说中心事，反而不知如何接话，勉强笑笑，沉默不语。天空和海面一样碧蓝开阔，海鸥在附近盘旋。有人牵着狗躺在岸上晒太阳，懒洋洋的氛围在每一颗沙粒之间蔓延。远处的喧闹声顺着潮湿的海风飘过来——这是外面的世界，他终于走出那个校园，那片一亩三分地的地方。

这是和叶循没有联系的第十五天，他觉得没有对方的生活事实上也可以忍受。

因为要在旅店里自己做饭，回程的路上去了超市。周南风一整天都兴高采烈，然而周南涛心里有事，兴致缺缺。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正常，但邓蓝毕竟是他的母亲，凑近了他轻声问：“怎么了，是不舒服？”

“没有。”周南涛的手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就是有点累了。”

提着购物袋等巴士的时候，他依然在犹豫。这里接近郊区，人烟稀少，柔软的粉色的晚霞静悄悄地挂在天边。购物袋太沉了，勒得手疼，他也没有想要放下来休息，只是机械地反复用指甲磨蹭着购物袋的提手。

他打开和叶循的对话框，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叶循和他说好好玩。这时候国内是凌晨，叶循应该看不到消息的。周南涛屏着呼吸，打下“我们分手吧”，犹豫再三按下发送。

果然没有回音。他脸上一片平静，然而心跳急促是骗不了自己的。周南涛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忍不住拿出来看。掐着点算到一分五十五秒的时候，还是把消息撤回了。

过高的心跳声还在耳边回响，因为紧张，他的手冰冷而颤抖。远处巴士驶来了，他把手机按在自己心口，脑海一片空白。

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要上车了。周南涛咬着牙又打开手机，一只手把艰难地把消息重新发送出去，然后飞快地卸载掉所有社交软件。他逃一样地坐上车，看到路边的风景在眼前闪过，双手捂住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第50章 b for bravery

然而他的异常，就连周南风都看得出来。在她的小脑袋被塞纳河、卢浮宫、爱琴海和卫城的小纪念品填满的时候，还有一些余裕，用来关怀一下亲哥哥：“你怎么啦？看着不大高兴。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想和爸妈说，可以和我讲的，我肯定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