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斋说:“因为你潜意识里感到一种可悲。”
悟醒尘挥了下手,扇开一群蚊虫,说:“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感到一种可悲,所以你就认为我也感到有什么值得可悲的吗?”
如意斋看了看他:“不可悲吗?我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到底包含了多少我们的意识,到底包含了多少作者的意识呢?”
悟醒尘说:“但是你还是选择了离开我们能随心所欲的空间。”
如意斋一撇嘴,把头发挽到了耳后,嘟囔着:“第一,我是为读者考虑。”
悟醒尘看着他的侧脸,笑了。如意斋也看他,说:“你尽管笑吧,我是挺值得嘲笑一下的,我自以为是,结果被自己的本性迷惑了,我被她赋予我的本性迷惑了,我以为人说的话里只要包含了一些见不得人那的秘密,那真实性就会大大体高,她说了一些她过去的事,尽管她的措辞不怎么真诚,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了她,哼,那甚至可能不是她的故事,那说不定是她从公交车上偷听来的故事。”
如意斋越说越气愤,从雨林间行走的步子越来越大,夜黑风高,地上铺满落叶,落叶上满是露水,他一不留神,脚底打滑,往一片灌木丛里摔去。悟醒尘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可两人都失去了平衡,一同摔在了地上。如意斋愈发气恨了,磨着牙齿,皱紧了眉头,咒骂道:“可是我能怎么办,这就是我,我再逃避,再试着改变,我的本性就是这样,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利用我操纵我,怎么这么可恨。”
他委屈地坐在地上,抓起一把草扔了出去:“你看她,连感叹号都不让我用,为了维持人物的设定,如意斋是什么样,我就必须是什么样。”
悟醒尘擦擦他的脸,问他:“扭到了吗?”
如意斋说:“悟醒尘是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
悟醒尘摸了摸他的小腿和脚踝,他没扭伤,悟醒尘扶他起来,说:“我们能在这儿埋怨这些,或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把故事交给我们自己安排了。”
如意斋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说:“这是为了增加文章的趣味性,不然大半夜的,我们两个聊什么?”
悟醒尘提了句:“情劫和色劫有什么差别呢?”如意斋一看他,没有立即说什么,只是以一种很探究的眼神仔细地看着他,打量他,好像他第一次见到他,并且对他充满了好奇、疑惑,以至于他自己也跟着疑惑了,动摇了,眼里的光芒朦朦乱。
悟醒尘问他:“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们的结局吗?”
如意斋松开了他,说:“第二,我是无处可去了,待在墙后也是被她监视,还不如出来活动下筋骨,而且……”他看看悟醒尘:“我也想知道情劫和色劫有什么差别。”
“你不知道吗?那个让你遭遇情劫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色劫是指肉体上的事情吗?”悟醒尘问了好些问题。如意斋有些厌烦了,摆着手说:“我要是百事通,我会落到这个地步?我不知道,我也早就忘了遭遇情劫的对象了,劫难经历过了便是过了,就不会再执着了,这不就是劫难的意义吗?”
他接着说:“我只是记得那种感觉,我是爱着一个人的,就像现在我爱你一样。”
他说:“和你一样,我也想看看我的命运、结局会怎么书写。”
悟醒尘想说些什么,可他的心砰砰乱跳,彻底扰乱了他的思考能力,林子里很静,他静不下来,又是这样的矛盾。
如意斋看他不言不语,又说:“既然已经回到里了,就适可而止吧。”
悟醒尘这时抓住他的手,还是没说话,说不出话。如意斋也不说话了,两人牵着手走在雨林里走着,气温真高,热得他们不停出汗;沉香木,依兰树的味道真重,熏得他们头昏脑胀,头重脚轻,都有些飘飘然了;月亮完全看不到了,没有光了,找不到指引放行的北极星了,他们完全迷失了方向。
悟醒尘说:“如果这一切都是作者的安排,我们注定在上一章的遭遇后回到战争营地,那我想我可能推理出其中的原因了。”
他说着:“十年前,我在你的影响下,跳脱出了‘悟醒尘’的限制,有了一个‘我’,我花了那么多精力找你,收集关于你的零零碎碎的故事,我试着跳脱出‘我’的桎梏,我何尝不是在寻找‘悟醒尘’,收集关于‘我’的细枝末节呢?我的身体一部分是机械的,一部分是人体的,我常常有种撕裂的感觉,我试着在两者中做出一个选择,我试着不做一个混沌的概念,经历了之前那一章,我知道了自己不过是一个的角色后,我明白了,只有这第三种身份摆在我面前,我才能彻底跳脱出‘我’和‘悟醒尘’的壳子,我彻底明白了,我就是混沌的,矛盾的,撕裂的,我明白自己是提线木偶,可那又怎么样,我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愿,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去冒险,去经历,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