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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会长说,您是来打听关于如意斋先生的事的吧?”导览问道。

“你也知道如意斋?”悟醒尘惊讶地看导览。

导览笑了两声,说:“因为对画作小有研究,涉及绘画保管的问题,大家都会来咨询。”

他道:“当时如意斋先生来到总部,负责接待他的会员声称如意斋先生提出想要最后再看一眼这幅画,这幅画当时和其他一些物品一起捐赠给地球博物馆时,他参与了鉴定的工作,与它颇有渊源。”

悟醒尘道:

第66章 514(下)iii

想到如意斋,悟醒尘说道:“所以十年前的二月十一号晚上,如意斋来访,参加了你们的聆听会,听说他在会后还扶一个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倒的成员回房休息了?”

“是的,就是在那位成员的房间里,如意斋先生告诉了大家画作草图的秘密,在几位成员的陪同下,大家一起去了保管画作的房间,试图确认那画作背后的神秘草图确有其事。”

“您也参与了吗?”悟醒尘急着问道。因为通用语省略第一人称主语的习惯,他很难从导览的叙述中分辨出他是否也参与了这场行动。

导览问道:“您是指聆听会还是指确认草图的事?”

悟醒尘不耐烦地道:“两件事你都亲身经历了?”

导览点了点头。

“结果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如意斋先生建议这幅画作可以命名为《叛逆天使的最后一次堕落》后就离开了。”导览叹息了一声,仍旧仰望着那画作:“这个名字非常贴切,您不觉得吗?大天使米迦勒和堕落成恶魔的路西法战斗的主题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创作中屡见不鲜,但是这一幅……”导览看了眼悟醒尘,欲言又止。刚才因为不可避免的通用语习惯使得他和导览的对话一度陷入了在原地打转的局面,现在,两人的交流又因为备受推崇的追求对方‘意会’的礼仪而停滞,悟醒尘忽而感到一阵厌烦,声量不由高了,道:“您有什么想法,大可直说。”

导览挠挠鼻尖,抱以一个羞怯的笑容,轻声说道:“从这细腻的笔触,上色方式,惯用色彩,对花朵的细致描绘,您看这朵向日葵,仿佛真的一样,和杨·勃鲁盖尔为贵妇人伊莎贝拉绘制的《伊莎贝拉造访美术工坊》里出现的向日葵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另外您再看画面上方的光影处理,和鲁本斯流传至今的《逆天使的堕落》一样,没错,鲁本斯有一幅画作的主题和这幅是一样的,都是取材自《圣经》,不过让人疑惑的是,虽然这幅画透露出杨·勃鲁盖尔与鲁本斯合作绘制的可能,他们两人倒是经常合作,最出名的要属那幅《从战场归来的战神》了吧,当时鲁本斯为了突出他所绘制的人物还特意重画了画面的右下角,不过无论是杨还是鲁本斯,两人擅长的人体结构都是非常符合文艺复兴时期的标准的,讲究人体肌肉线条,突出力量美感,可是这幅画中的人物却更接近杨的父亲老彼得·勃鲁盖尔那个年代的风格,人物的轮廓更简单,表情更肃穆,突出一种悲悯的感觉,以文艺复兴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人物创作是缺乏人性的。”导览顿了顿,笑了出来,又是一声叹息,但这叹息后紧跟着的却是不无欣慰的轻快语调:“可能绘制出这幅画作的人既不是鲁本斯,也不是杨,也不是杨的父亲,他是一个身体里住着这些伟大画家灵魂的人。”

悟醒尘没有立即接下话茬,除了惊讶于导览最后得出的结论而一时语塞,还因为听他对这油画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不免琢磨起了他的出生。悟醒尘问导览:“您在来这里之前的职业是什么?您不是从上界通灵的太空漂流船逃离的吧?”

导览道:“悟先生何出此言?”

悟醒尘道:“一种直觉,从上界通灵的漂流船逃离的人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质,倒不是说他们讲话不客气,没有礼貌,只是他们身上传教的气息太浓了,而您……”

悟醒尘上下打量青年导览,他鼻梁上架着的单片眼镜显然是老古董了,镜框有所磨损,为这副金属框架平添了一份柔和感,他穿的是一身普普通通的棉麻白衣服,显得平易近人,双手背在身后,别人说话时总是以一种耐心倾听的姿态稍垂下眼睛,微弯着腰站着。他看上去谦和,温润,很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教师。

导览稍抬起眼睛看了看悟醒尘,他的眼睛和头发一样都是黑色的,轮廓却很深,他有着一张典型高加索裔的脸孔。导览道:“您的直觉很准确。”

他停顿片刻,问悟醒尘:“您会记得您做的梦吗?”

悟醒尘说:“最近倒是对一个梦印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