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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做梦了。还是梦到一条黑色的狗,一个黑色的山洞。黑狗领着他往黑色山洞深入。他什么也看不见。一双绿色的眼睛一闪。悟醒尘惊醒了过来。风声停下了,风也停下了,左右窗外是热闹的餐馆和酒吧。人们走在路上,前后总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圆满”两个红字倒映在他的手臂上。

悟醒尘下了车,走进了圆满剧场所在的小楼。

一个女孩儿等在门后,看到他,露出笑脸,挽住他的胳膊就把他往里带,说着:“观看演出请往这边走。”

悟醒尘说:“我不是来看表演的,我找人,找你们老板。”

女孩儿把他推向一帘黑色的幕布。

“三十一世纪!”

“这就是三十一世纪!”

红色的礼花在空中炸开,漂亮的舞蹈女郎背着蝴蝶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她们飞得高了,远了,完全化身成了漆黑夜空中的美丽蝴蝶。

一条银色的长河在悟醒尘脚下流动,那河里到处都是鲜花,花瓣旋转着绽开,花朵旋转着流向远方。蝴蝶们往下飞舞,花朵们往天上旋转,花朵成了蝴蝶身上的新裙子,每只蝴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落在舞台上跳起了踢踏舞。踏踏踏踏,踏踏踏踏,圆号吹着欢快的四拍,踏踏踏踏,踏踏踏踏,钢琴流泻出爵士舞曲。蝴蝶朝人们飞吻,每只蝴蝶都是那么美。

“这就是三十一世纪!”

这就是三十一世纪,人人都拥有一张漂亮脸蛋,所有人的脸都挑不出缺点,所有人的身材都是那么匀称健美,再没有高矮胖瘦,再没有畸形和丑态,

这就是三十一世纪,人人都能拥有最时髦的服装,最时髦的妆容,人人都是穿衣打扮的行家,再没有低级的审美趣味,再不存在珍惜的资源被用来制造低廉的服饰而被浪费的可能。

蝴蝶们舞进了花园里,白色的蝴蝶,黑色的蝴蝶,黄色的蝴蝶,红色的蝴蝶,机械的蝴蝶。花园里建筑工人,政客,清洁工人齐聚一堂,共飨盛宴,其乐融融。

这就是三十一世纪,再没有种族的概念,再没有任何阶级。

蝴蝶们坐上了最新的穿梭机,蝴蝶们驾驶着最新的汽车在太空里翱翔。

十年过去,科技已经发达到这个地步了吗?专车已经可以在太空里随意驾驶了吗?到底是谁在驾驶这些专车呢?一台精密的机械?还是一个远程操作的驾驶员?到底是谁在更新专车的世纪呢?一顿饭的功夫,一辆新车就能还了旧车,量子清新剂,量子清洁液,到底这些量子是什么?到底它和之前的清洁液有什么不同呢?

这就是三十一世纪……

这就是三十一世纪吗?

一条长发美人鱼游到了悟醒尘身边,美人鱼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湿漉漉的头发甩到了一边去,露出了颈后的一段条形码。只有经过联盟人类与机械体交流促进委员会许可的机械体才会拥有这样一段条码。

0000。

悟醒尘的目光追着美人鱼的条码,他游到舞台上方了,舞台上,舞蹈女郎们和机械体欢快地合唱着。那些机械体是人扮演的吗?

“悟先生,您来了啊。”圆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悟醒尘身后,听到他的声音,悟醒尘扭头就说:“他不是如意斋,他是和如意斋一模一样的机械体,如意斋不在你这里。”

圆满说:“请走这边。”

“这就是三十一世纪!”

礼花在空中炸开,悟醒尘听到黑暗中有人啜泣,有人感动地喊bravo,有人鼓掌。

一朵银色的礼花旋转着落下来,穿过悟醒尘的手,落进了地上银色的长河里。他搓了搓手指,低头看银河,那花朵就像幻觉,摸不着,也找不到了。悟醒尘跟着圆满走上了一段旋转楼梯。

两人默不做声,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楼梯的尽头,圆满掀开一卷幕布,走进去。

幕布后是一间塞满了东西的房间,地面是玻璃做的,一低头就能看到楼下整个舞台,房间里实在塞了太多东西了,一张深蓝色天鹅绒布的圆床,一张红色的皮沙发,好些木头柜子,人物石膏像,男的都像大卫,女的都像维纳斯,还有一些青铜的人手和人腿靠着一堆纸质书堆着,书本垒得很高,因而那书本上放着的台灯也在很高的地方。一片暗黄的光芒从高处落在红沙发上。

房间里还另有一些台灯,插着燃着的蜡烛的银烛台,台灯光和烛光也都发黄,墨绿色的墙纸在这样的光照下像是结在墙上的一层厚厚的青苔。墙上还挂着不少瓷碟,有画着十六世纪贵妇游园的,有画着白鹤的,也有油画,大多数都是风景画,还有两张佛经,一张写意的山峦水墨画,人物画只有一张,画的是趾高气昂的拿破仑,地上似乎还有些油画,反正一个角落里堆了不少卷起来的画纸,花瓶啊,动物标本啊,挂毯也不少,活脱脱一个无人打理的博物馆储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