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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做梦者虚构出来的世界,在虚构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女医生说。

悟醒尘说:“明白。”

一只粉色的火烈鸟回头看了看他,它的周围一片绿色,它粉红色的羽毛在绿色的衬托下十分刺目。悟醒尘又闭上了眼睛,他问道:“但是做梦者的虚构世界也是架构在做梦者对世界的认知,对事物的概念,架构在做梦者认可的‘真实’上的,不是吗?”

女医生还在写着什么,唰唰唰唰,听到悟醒尘心痒痒的,又睁开眼睛看她。女医生笑容不改,不说话。悟醒尘心里又是一阵发痒,还毛毛的,他重新坐起来,手搁在腿上,说:“虚构的梦基于做梦者所信赖的‘真实’,那么这样的虚构还能被称为虚构吗?”

“那么,您认为您的梦其实是真实的,是吗?”

“不。”悟醒尘说,“我认为我的梦反映了真实的我,至少是一部分真实的我。”

女医生问道:“那么,您认为虚构有超越真实的能力吗?”

悟醒尘答道:“可能有,抱歉,十年的昏迷让我的逻辑现在有些混乱,一方面我认为虚构很难超越真实,但是梦就是一个反例,人在做梦的时候天马行空,但是,梦也是基于人的潜意识,也就是基于人并未完全了解到的关于自己的真相,我现在真的很混乱……”悟醒尘混乱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真实并非真相,真相并非真理。或许虚构是基于一种我们尚未发觉的真理。”

女医生说:“尚未发觉的真理?还是您想说的是尚未发觉的原理?您知道的吧,‘真理’与’发觉‘不能组合使用。”

悟醒尘说:“是吗?十年前……并不是这样的。”

女医生微笑:“那么,您推测您在梦里对杀人这件事无动于衷也是出自您的部分的真实吗?”

悟醒尘有些沮丧地说:“我不知道,这很难,我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种感觉,梦会在回忆中枢留下这么深刻的痕迹吗?梦不是稍纵即逝,很快就会被遗忘的吗?它对生活,对工作都是毫无益处的,人不应该把回忆空间耗费在记忆梦,记忆梦遗留下来的感觉上,”悟醒尘捂住头,头痛地说,“但是我全记得,记得很清楚,力士被杀的时候我只是震惊,须灵摩死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痛快……”

“痛快?您的意思是您目击了一个陌生人的死亡,非但没有感到惋惜,为他沉痛哀悼,您感到了一种快乐,或者说,兴奋?”

悟醒尘迟疑地咀嚼这女医生提供的词汇:“快乐……兴奋么……”

“您起了鸡皮疙瘩吗?您的心跳在那时候加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