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叫卖的小贩十分多,也有挑着担子一边走一边卖的,除了粮油之外,卖的最多的便是女人家的首饰和胭脂。闲灯上回在小乘听法会上丢了一只丝穗耳坠,这些天只单单带了一个,挂在左耳上面,被唐棋乐狠狠嘲笑了一番。
二楼有艺伎弹着琵琶唱小曲, 街上有拉着长行骡子驮姑娘的家仆。几个幼童拿着纸扎的鱼龙, 擦着闲灯的身体跑过去。
他摸着下巴,探着头去看首饰, 卖家不遗余力的吆喝。只可惜这些首饰做的十分劣质且廉价, 都是些铜片和银片, 戴在手上没过几天就要发黑。闲灯有些天然自成的“矫情”和“矜持”, 用唐棋乐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儿“女人病”, 总之看不上这些。
“让让, 让让!老太爷来请神了!”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一名穿着短襟的男人手中拿着铜锣,一边喊一边跑。街上的人纷纷让开到两遍,空出了中间一条街,没过片刻,一支队伍就出现在大街中间。前头骑马的有八个,后面还有各式各样的轿子一类,穿红戴绿,十分热闹。
闲灯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就对这个队伍失去了兴趣,转头就上了一家酒楼。
一摸荷包里,一个子儿都没有,这才想起唐棋乐对他说的话。
他目光往客栈二楼一扫,忽然在窗边看到了一名熟人。
闲灯眼睛一亮,轻轻推开上前询问的店小二,脚步轻快地跑到床边的桌子前,十分自来熟地坐下了。
闲灯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狐狸眼睛弯成了小桥,欣喜道:“好巧啊,兰若!”
坐在床边这桌子旁的,正是兰雪怀。
闲灯先前在小乘听法会第一天的时候,远远地见到过这名少年。不过因为太远了看不太清楚,再加上他又不是小清洞天的队伍里的,所以只记得了一二分。但是这一二分就他现在认出兰雪怀了,原因无他,兰雪怀此人生了一副好相貌。饶是闲灯这个自恋地从小到大都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帅哥的臭小子都对他的相貌挑不出什么刺来,甚至还当着唐棋乐的面承认自己略微屈居于第二——但是强调了一下很快会反超。
兰雪怀看了他一眼,似乎完全不知道他是谁,并且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认亲”的少年不太感兴趣,所以没说话。
闲灯继续道:“难道你不认识我啊?没关系,我认识你的。”他指了指自己:“你听过我的名字吗?骊山破儿洞的闲灯,我们一起参加过小乘听法会的骑射比赛,本人就是那个跟你拿了并列第一的。”
他说完,停顿了很久,似乎再等兰雪怀露出一个恍然大悟,或是“久仰久仰”的表情。
可惜兰雪怀还是不理他。
闲灯一个人说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心里有些奇怪,问道:“你是哑巴吗?”
兰雪怀没好气道:“你挡着我吃饭了。”
闲灯嬉皮笑脸,自来熟道:“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吃多无聊啊,我来陪你嘛。我之前听唐棋乐说过你的名字,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天上街打发时间的时候,竟然遇到你在这儿吃饭,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兰雪怀心道:此人好烦!
店小二在一旁看了半天,连忙上前说道:“两位小仙君,是否要先点一些饭菜?”
“点点点!”闲灯积极举手:“我来我来,你们这儿都什么好吃的?我不要辣的!”他看向兰雪怀,笑嘻嘻说道:“兰若你是南方的人,也吃不得辣吧,那他也不要辣的。把你们这儿的醋鱼上一份,还有那个桃花醉……兰若,你喝酒吗?”
兰雪怀闷声不开口。
闲灯对店小二道:“我朋友话少,你不用怕他,照着我点的来一份就好了。”
点完之后,兰雪怀说道:“我没有要跟你一起吃饭。”
闲灯给他倒了一碗茶:“别这样嘛兰若,大家交朋友不是都在饭桌上交的吗,而且我对你一见如故,难道你就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兰雪怀道:“不想。”
闲灯惯来是个没脸没皮的,听到这话也不觉得丢人,可怜兮兮说道:“你好冷酷啊兰若!”
他心中想道:这个小朋友怎么软硬不吃?
说来,闲灯这人出门敢不带钱,纯粹都是被众人给惯出来的。他从小在骊山破儿洞长大,成日里跟唐棋乐厮混在一起,往往身上一分钱都不放,花钱了就找唐棋乐付钱。若是一个人去山下的镇子上完也不怕,他这人惯会交朋友,而且仗着自己生的一张漂亮的脸,嘴巴又会说甜言蜜语,不管是和男人交朋友还是和女人交朋友。对方只要跟他说上一会儿话,立刻就晕乎乎地,跟被他下药一般,神魂颠倒,两杯酒下肚就是他的好哥们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