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一位演员到齐,他们就开始上山了,前头的人拿着探照灯开路,在黑夜中摸索着前行,周渺和郑平洲并肩向前走,只是他有点心不在焉,路上又总有电筒照不到的地方,一不留神踩在了一粒不大的碎石上,那碎石在鞋底一滚,周渺的脚就向外一翻,整个人斜着倒了下去。
“小心!”郑平洲眼疾手快地扶住周渺的胳膊,另一只手扶在周渺腰间,将人一把捞了起来,“有没有哪里伤到?”
周渺面色微微发白,他拂开郑平洲的手,低声道:“我没事。”
他刚扭的时候疼了一下,接着脚踝就开始发麻,走了两步,脚踝处就传来钻心的痛楚。周渺抬起头看了一下,离山顶还有一段路程,如果他在这里停下来,郑平洲说不定会留在这里陪着他,耽误进度,周渺不想成为郑平洲的拖累,于是便咬牙前行,一声不吭地跟在郑平洲身后。
周渺一向是个很能忍痛的人,如果不去看他额上那层细汗,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承受着苦楚。即便每走一步都是一种折磨,他也没有一瘸一拐,只努力挺直腰板,但若细细观察,他走动会有细微的停顿,步态略有僵硬,看起来确实不大灵便。
走了有十几分钟,周渺看着不远处的终点,心中那块大石刚要放下来,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吵闹声,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人晕倒了!”
郑平洲原本一直是向前走,为的是争取赶紧抵达目的地进行拍摄,但听到这句话,他的脚步立刻就停了,大步流星地向人群围拢的地方走过去,大声问道:“是谁?”
“是贺怀景!”
周渺心下一沉,连忙也跟了上去,他拨开人群,见到贺怀景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郑平洲则半跪在地上,看不清神色。他面色骤然冷肃下来,沉声问道:“叫救护车了没有?赶紧把人抬下去!”
一边的工作人员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道:“叫了叫了,但是他们过来要一段时间,建议是先做几组心肺复苏再挪人……”
郑平洲大学时做志愿者,在培训中学习过心肺复苏,他见原本给贺怀景做心肺复苏的人动作太不标准,便让他去一边,自己亲自给贺怀景做心肺复苏。他将一只手按在贺怀景胸口,另一只手握上去,两手形成互锁的状态,手臂笔直,肘部锁定,以全身的力量向下按动,给贺怀景进行心肺复苏。郑平洲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是真的怕人就这么死在洛山上,那麻烦可就太大了。
周渺看了一会儿,便抿紧唇转过身去,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周渺独自下山,他裹紧了身上那件外套,试图从里面再汲取些许温暖,山上风大,外套上的温度很快就被吹散了,无论他怎么收紧衣服,都找不回那种暖意了。周渺找了辆车,将自己送回宾馆,他蜷进被子里,在寂静的房间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醒过来。
他觉得好像有万斤大石压在他的胸口,叫他连呼吸都困难,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
周渺刚刚拧亮床头的台灯时,郑平洲就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一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就先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瓶的水。
“回来了?”周渺刚睡醒,嗓子有点哑,“他怎么样了?”
郑平洲坐在沙发上,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气来:“人没事,就是过劳引起的心脏负荷过重,已经给他哥打过电话了,估计明天会来把人接走。”
他心里实在感到厌倦又愤怒,明明他在昨天已经严令贺怀景不许上山,谁知道贺怀景还是藏在人群里,一起悄悄地跟上了山,结果就真的出了事。
贺怀景还躺着没醒,郑平洲想要骂他一顿也没法子,憋得他满心烦躁,有苦难言。
周渺冷冷地笑了一下,心里那股酸涩与怒意冲昏了他的头脑,叫他完全不过脑子说出一句话:“人要走了,你是不是不舍得?”
郑平洲一下睁开了眼,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渺,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看你和他在一起。”周渺抿了抿唇,干脆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你就不能离他远一点?”
郑平洲根本想象不到周渺会这样怀疑他,周渺的责备简直就像一记闷棍,将他这些天轻飘飘的那颗心一下打落回原地:“你,你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的权利吗?郑平洲,我不是个大度的人,你最好……”
“你是在怀疑我、指责我?”郑平洲如坠冰窖,这些天来的疲惫和烦躁终于冲垮了他的防线,怒意上头,他的声音也骤然升高了,“周渺,我没有怪过你浪荡轻浮,没有怪过你有那么多的情人,有那么多的绯闻吧?你风流无度,连我们的订婚宴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我一个人站在门口迎来宾客,又一位位将他们送走,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