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乔仰头看着点滴管里一滴滴掉下来的药水,心里泛上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和烦躁。唐乔的心底有两个声音在吵架,一个安慰他,说江远肯定是最近筹备新电影,工作太忙了所以没办法回家,另一个声音却在邪恶地煽风点火,道再忙也没有不回家的道理吧,江远肯定是在外寻欢作乐,毕竟男人都是这样三心二意,玩腻了就丢的。
在唐乔的病快好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迟归的江远。
江远是带着满身酒味回家的,他先是在门外,靠着墙边试了好几次,才喘着气将钥匙锁孔,把家门打开。等门完全打开,他眯起眼睛,抬起手挡住有些刺眼的光线,显然是没有想到大半夜家里的灯竟然还是亮着的。
江远甩掉鞋子,步伐不稳地走进屋子,同时也看到了缩在沙发上的人影。
他心中不由冷冷地想,睡在这里做什么?演得这么深情,是为了给谁看呢?
前几天江远提早完成了工作,特意去新开的蛋糕店里,趁着他们还没下班,买了一份芝士蛋糕带回家,打算给唐乔做夜宵。那时候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即便被工作的高压折磨得够呛,心里也还是甜滋滋的——一想到有个人在家里等着他,念着他,回家就变成了一种期盼。
他想,原来有个人等着自己回家,是件这么令人期待且幸福的事情。
等回了家,江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唐乔,由于阳台没有开灯,一开始他并没有看清唐乔在做什么,等江远拎着蛋糕盒子走了过去,才发现唐乔是在和别人打电话。
他刚要退回客厅,就从半开的落地窗中听到了一句话:“……我才不是真心爱上他,顶多就是玩一玩。等捞到好处了,我就跑了,他连我的影子都抓不着……”
那一刻,江远仿佛身坠冰窖,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抓着蛋糕盒的手猛地收紧,不可抑制地颤了起来。
原来……唐乔的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这也实在太过荒谬、太过伤人了。
江远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倒退几步,踉踉跄跄地向门口逃去,脑子里嗡嗡地乱响,痛得他连路都看不清。在玄关穿鞋的时候,江远甚至被自己绊了一下,右脚不小心踢歪了盆栽,他顾不得脚尖传来的痛楚,连忙像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家。
不,也许只是他认为的家。
江远这样想着,只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好像有人拿了把刀子在里面乱搅,搅得里面一片血肉模糊。江远觉得现在他需要一杯酒,最好是一杯烈酒,能让他立刻睡去,也许就能让自己把不想要的都忘掉,骗自己所有的这些都不过场噩梦。
只是他一时间说不清楚,是想把与唐乔遇见以后发生的所有忘却,还是仅仅想把那些无情的话忘掉。
江远失魂落魄地走到楼下,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盒子,不由自嘲地笑了出来。蛋糕做成了粉红色的,上面还有一个绸缎打的蝴蝶结,里面装着一块芝士蛋糕,一看就是从蛋糕店里被精心打包,送出给顾客的。江远笑出了声,接着,他将这个盒子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一刻也不留恋地走了。
就像是丢掉一颗过分炽热的心。
在那之后,他去了酒吧,伏特加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他用嘶哑的声音叫着“再来一杯”,酒保拉着他,说他醉了,他想,醉了好啊,醉了就能把关于唐乔的事都忘掉了吧。
古人都说醉能解愁,可一杯杯度数高到辣喉咙的酒下肚,江远只喝出了苦涩,他趴在酒吧的桌子上,头垂着埋进自己的两臂间,将自己湿热的眼睛贴紧皮肤,试图掩盖住那点可悲的真心。
从前他就听人说过,同性恋的圈子里很乱,即便现在同性可婚,真正能走到结婚的伴侣也不多。可他也曾有过幻想,等赚到钱了,等唐乔毕业了,就带着唐乔去结婚。他们可以一起去唐乔一直都很想去的欧洲度蜜月,他会向所有人宣告,唐乔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不过这些在唐乔眼里,都只是“玩一玩”吧。
江远自嘲地笑了起来,他摇摇头,从这些混乱的回忆里抽身。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借着旁边落地灯的灯光,用目光贪婪地描摹着这个人的轮廓。
唐乔的眉眼的确很精致,即便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合着,也仍旧可以称得上是赏心悦目,这人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舞台上散发的妩媚都藏了起来,这样看倒是年纪很小,确实像一个大三的学生了。
江远轻轻地推了推唐乔的肩膀,看着唐乔从浅眠中惊醒,望着他瞬间露出惊喜的神情。
“你回来啦?”唐乔伸出手,就要像往常那样抱住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