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无言,戎策忽然开口,“那时候我们两岁,大哥七岁,也就是说……”“什么?”叶斋听他话说半句有些好奇,叶亭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戎策却不接下去了,站起身踢开椅子往外走。
“你不是请客?结账呢?”“劳烦二哥了,下次还你。”
杨幼清把签署好的文件递给文朝暮,紧皱眉头吩咐,“这个人必须从警察手里抢过来,要是让中统得了先机,你就辞职滚蛋。”文朝暮点头哈腰,转身往外走,开门撞到了气势汹汹的戎策,正发愣被戎策拉着袖子扔出门外,接着听见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什么时候这么不懂礼数了?”杨幼清从卷宗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去继续阅读陈年的档案。戎策梗着脖子想开口质问,但还是怕他的,半晌压下了心底的火和嚣张气焰,问道,“您是不是,认识我的母亲?”
杨幼清面不改色将卷宗合上,又将派克钢笔的笔帽慢条斯理拧紧,方才回答,“戎策的,还是叶轩的?”“您明知故问。我从未告诉过您,母亲喜欢白色的夏水仙。”戎策走到他身旁,杨幼清确实顺势起身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翘起腿抬头望向他,“你怎么猜的。”
“您是重庆人,我母亲是重庆人,戎策也是重庆人。”戎策一步步靠近,身影将杨幼清笼罩在阴影之下,“老师,我想查一查宜宾孟家的家谱和年志,您觉得我还需要浪费这个时间吗?”杨幼清眼中没有一丝动荡,但是戎策能从他紧握的双拳中看出他的隐忍。
片刻后,杨幼清才说道,“不必了,我告诉你,戎策本人,在孟家移居重庆的时候,先是做伙计,后来认了你舅舅做干爹。我认识戎家人,我也认识你母亲,很久之前就认识。”“他死了吗?”“你不是知道答案吗?他牺牲在战场。”
戎策声音梗住,眼里多了许多杨幼清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您,您亲手杀了他的共党哥哥,然后把他送到前线做炮灰了是不是?最开始,也是您把他带到军队的,就像您知道我是我母亲的儿子,然后强行拉我入伙一样?”“我看人的潜质一向很准,但是有时看不准人的心性,”杨幼清双手虚握放在大腿上,声音竟有一丝波澜,“阿策,你觉得我把你当他的替代品?”
戎策愣了片刻,猛地摇头,俯身蹲下去握住杨幼清的手掌,“老师,我没有。”杨幼清没有挣开,目光扫过他的面庞,“你不恨我?不怕有一天,你也死的不明不白?”“不会的,我愿意为老师战死,”戎策诚恳望着杨幼清,再也无法用戾气掩盖自己的激动,“我就是气老师不肯告诉我,也许,我们很早很早就见过彼此。”
“你和你的哥哥们在重庆的时候,我确实去过你家,”杨幼清把小孩扶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我本不应该告诉你这些——在伦敦的时候,我认出你了,曾经令堂对我有恩,我不能辜负,所以才去酒吧救你,明白了吗。以后不可再查下去。”
戎策点点头,紧紧握着杨幼清的手不肯松开,“记得了。”杨幼清没再说话,侧头吻下年轻人出汗的额头,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件事,他必须要把这个谣言的源头找到。
2揣测
戎策虽然一口答应下来不去深究,但总是隔三差五欲言又止,杨幼清知道他的心思又偏偏装不知道,每每戎策旁敲侧击他都会装傻或者岔开话题。戎策心里到底是好奇,戎家兄妹和母亲到底是何关系,虽然现在看来这“捡来的孩子”就是真正的戎策。
可若是有天,有人拿着逝者的资料找上门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冒牌货,他也想早有个准备。但是杨幼清偏偏什么都不肯说。戎策不能查自己的身份,但是可以查杨幼清,他辗转了基层关系直接找到了重庆的一个包打听,誓要挖出这个自称本名是曾旭中的老特务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然,有时他也忍不住问,“老师,你不会就是我舅舅吧?”“嗤——”杨幼清一口茶喷在戎策刚刚洗好的衬衫上,咳了几声才说,“你小子是嫌工作太少?我还记得你履历上写,因为舅舅病逝发奋学医,但是不够外科录取线只能学基因。”
“您记得这么清楚,果然是有预谋拐我的。”戎策咧嘴笑笑,一边解开衬衫扣子一边自顾自说道,“以后真要见家长,我就说您是我母亲的至交,父亲看在姆妈的份上也会宽恕你把我带走的罪过,不是,无奈之举的。”
杨幼清把茶杯放下,颇有兴趣看着戎策宽衣解带,“见家长?戎组长想太多了。”“您不是说,战争结束了就听我的安排?”戎策脱下上衣扔到一旁,光着上身坐到杨幼清身边,“老师,那个戎策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