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座,您看楼上。”李承指了指西北角的楼顶,戎策看见一道亮光闪过,行动组的狙击手被人抹了脖子。“妈的,怎么上去的。”戎策仰着脑袋骂了一句,低头看见那栋楼下的组员已经上楼增援,暂且不管这么多,接着就听见一声巨响。
本是笔直行驶的汽车忽然拐了个弯直直撞向路边的路灯,车胎和前盖都冒了烟。接着枪声四起,故意留了个空子的路西冒出数十个持枪的蒙面人,为首的举着一把驳壳枪。戎策挥手,身后的组员接二连三涌上,正面迎上敌人。
然而除了戎策这一边,其他的方向都因为狙击手被袭调动了组员上楼,或者说为了抢功小组员们争着往楼上跑,正面战场仅仅冲上来三四个留守的组员,还被成群的共党打散了阵型。一瞬间戎策慌了神,分明是撒下了弥天大网,为何被共党如此轻易击破。真假计划都被人吃透了,真正将计就计的反而是他们。
倒下的组员越来越多,人数差点被反超,戎策无可奈何咬牙冲上去,借着邮筒当掩护,开了两枪,不知道慌乱中打没打中。军法处的少爷们还没怎么动作就被缴了械扔在地上,黄远被救出来了,共党拉着他就往外跑。侦缉处的人冲上去一拨被打散一拨,吓得剩下的接连后退。“这打法,册那,是游击队!”戎策骂了一声,抬头看去共党接应的车辆竟然突破了层层封锁飞速驶来,若真的给接走了,别说他,杨幼清都坐不住这个位置了。
杨幼清从楼上下来,塞给戎策一把加了瞄准镜的德式步枪,戎策点点头接过来,把自己的手枪递给他,接着借邮筒稳住身体,屏息凝神盯着瞄准镜中的目标。瞬息万变的战场,毫无优势的阵地,戎策不能保证一枪致命。他看见了领头的人,像是个年轻女孩,忽然一阵心慌。不会的,老四的眼睛和父亲的一样。
枪林弹雨戎策不敢轻易开枪,怕要误伤自己人。共党顺利上了车,行动组的组员跟不上,还有几个因为疾跑直接翻了个跟头摔倒在地。杨幼清按住他肩膀,急切催促,“把油箱打爆。”戎策点头瞄准,测算风速,还未来得及开枪便看见车上一个健壮的男人,举着一把毛瑟,瞄向了他的方向,而目标不是他,而是杨幼清。
“老师小心。”戎策看见男人手指慢慢下移,立刻抛开枪扑倒杨幼清,接着一发子弹贴着戎策头顶飞了过去。杨幼清一脚踹开他,指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你干什么!人呢!跑了!”戎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先确定了杨幼清无恙,才高声反驳,“我不能让您出事!人我会给你抓回来的!警察在外围有布控!”
“你他妈的去哪抓?整个行动因为你,功亏一篑!”“因为我?您要的指挥权,您做的部署,就连内线都是跟您单线联系!”戎策气势嚣张,李承赶回来在他身边唯唯诺诺想要劝阻,被戎策一把推开,“处座,您怎么不反思反思,是不是太久不上战场了,什么都忘记了?”
杨幼清气到笑了出来,指着地上倒下的组员,“看看你的兵。如果他们是我带出来的,绝对不会打成这个样子!无组织无纪律,被人摸上楼顶之后蜂拥而上,抢功吗?”戎策气急说不出话来,其实杨幼清说的没错,戎策对组员要求不高,也养成了他们散漫的习惯,而这次共党人数之多,动作之迅速超出了想象。
但是这么多组员看着,戎策也不能输了气势,提高了声音问道,“我们是侦缉处的行动组,不是野战军的侦察连!我们熟悉围捕、设陷,共党把营救地点设在这么四通八达的地方,发挥不出我们的优势。更何况,这次来的怕不是地下党,而是游击队,您的线人真的没问题吗?”
杨幼清一巴掌打他脸上,戎策嘴角出了血,用手背抹去轻蔑看着他,“您指挥的战斗,赢了是您的,输了是我的,这几年一向如此。行动报告我今天下班前给您,不用费心。”“阿策,”杨幼清见他转身就走,下意识喊了一句,年轻人回头看他,他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大庭广众也不能让师长给学生谢救命之恩,微微皱下眉头说道,“行动报告我写,你去发抚恤金。”
晚上七点多,戎策风尘仆仆回到家,看见杨幼清做好了饭在客厅等他,笔直坐在木椅上,闭着眼睛沉思,被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得像是一副雕像。戎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把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慢慢走过来,“老师。”
“回来了。”杨幼清睁开眼睛,满眼的疲惫,今天下午被叫到司令部骂了一顿,好在家丑没外扬,否则得给扒了这身皮。戎策看出他心情不好,没敢说话,半晌杨幼清开口道,“有些话不能在处里说,但是,今天还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