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文翰听出他话中意思,却觉得他有所隐瞒,但是他们都知道不能在这里问。戎策敏锐地观察到战文翰的一丝迟疑,猜测对方已经知道了闸北教堂发生的事情,估计也抽丝剥茧理出了他的来历。
不过战文翰没有明说,大约是有些忌惮,戎策也顺水推舟当不知道,晃了晃被捆住的手腕,找个舒服的站姿继续说道,“你就看他杨幼清,当年怎么许诺我的,什么一片光明前途,都是扯淡,刚来上海几天接连不满,就差给我一撸到底了。半年了,给过我什么好处,工资不涨,克扣奖金,检查写了不少,你都比我像他亲学生。”
“你知道侦缉处上下怎么评价你吗?”战文翰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前,仰起头看向他,“他们说,戎组长杀人抓人有一套,但是喝花酒抽大烟,对待手下暴戾,对上级殷勤地像条狗,但是背后嚼舌根。”“操,哪个说老子抽大烟。”戎策心生怒气挣扎两下,到底是挣不开铁链,战文翰无视了他的徒劳,继续说道,“但是我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你生活散漫,但绝非没有道德底线之人。”
戎策挑挑眉,嘟嘟囔囔仿佛还在纠结到底哪个混蛋说他吸大麻,心里却想起了杨幼清。大约是九月初从叶家出任务回来的那几天,他跑去赌场搂着洋妞聊人生被处座抓个正着,回家后处座问他,这样的生活作风是你的伪装,还是处于本心。戎策笑着回道,“最初是伪装,久了就发现,这样过没什么不好。您说我是享乐主义,干咱这行的,今天不疯玩明儿就没机会了。”
战文翰见他不着重点,即便被吊着也一副无所谓的做派,心里积怨已久,终是忍无可忍站起身,对一旁静待多时的行刑人说道,“动手吧,别打死了。”“姓战的你怎么还……胖子你先别过来,战文翰有种你他姥姥的别走!”
胖子听他说自己胖,火气上来抄起鞭子往他身上招呼,戎策尽可能后退躲了半步,鞭子实打实抽到胸口仍是一阵火辣的疼痛。杨幼清教过他怎么熬刑,他也在哈尔滨警察局吃过苦,但这次不一样,他是无辜被自己兄弟当成共党打了一顿,委屈不说,关键是掉面子。
确实,戎策是跟战文翰不对付,表面兄弟情深其实互相不顺眼,没少难为彼此的亲信下属。战文翰这次占了上风,自然要好好报复,戎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两米长的马鞭甩过来,狠狠打在身上。
“死胖子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杨幼清是第二天早上得到的消息,若不是叶煦州到侦缉处找他,他都不知道戎策偷偷跑出去过。自然,战文翰也没告诉他现在戎策正在刑讯室里被请喝茶。叶煦州是为叶南坤昨日的行为来道歉,说他父亲一时急火攻心,后来想通戎组长是救命恩人。他还带了一个信封,鼓鼓囊囊似乎有不少钱。
杨幼清在办公室里与他聊了几句便打发他走了,钱没收下。杨幼清确实气得不行,戎策竟然敢直接开枪,完全不计后果,若真的跟叶家结下梁子,保不齐还没认祖归宗就给人一个黑枪撂倒了。待叶煦州离开后,杨幼清问戎策在哪,文朝暮畏畏缩缩告诉他在刑讯室。杨幼清也是在气头上,厉声说道,“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不过杨幼清还是心疼他的,下午把战文翰叫来,问他事情进展。战文翰平静地简述了调查过程,说到精确的死亡时间时,杨幼清出声打断他,“三点时我与戎组通过电话,大约打了五六分钟,你可以去查。”
“凌晨三点?”战文翰重复了一遍,想了想处座也没必要骗他,立刻补上一句,“我这就去做。”“半小时后,让阿策来办公室见我。”
战文翰应了声,走出处长办公室,径直去了译电组,找到前几天的监听录音带,一盒一盒翻到行动组办公室。译电组的刘菲菲平日里就暗恋他,不仅因为他出身世家,而且自带温婉书生气,深得她喜欢,现在更是处处帮助,给搬来设备,还泡了杯茶。战文翰拿起耳机,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愣了下露出个笑容,“你先忙,有事我叫你。”
录音带开始转动,战文翰竖起耳朵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先是杨幼清的声音,“阿策,忙吗?”“您怎么还不睡,不是明天一早要去司令部开会?”“嗯,睡了的,被猫吵醒了。”“您给我打个电话就为了猫啊?成成成,我今儿下班就去给它弄个笼子。”
战文翰没听出戎策的不对劲,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杨幼清有些蹊跷,半夜三更为了一只猫打电话,不想他平日里严肃的风格。“笼子的事情先放一边,我估计它是生病了,一直在叫,你上班前喂了什么?”“牛奶泡面包啊。”“这么小的猫你给它牛奶!”声音严厉还带着怒气,确实是杨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