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受不住剧烈颠簸,两人的马车走得极慢,上次的马车只行了两日就到附近,这回用了足足五日才到地方。
才到村口,就看见宋大娘守在路边,见着谢锦砚探出出来时,惊喜的挥手:“谢小公子,你们回来了。”
宋大娘在庄子上被人好生伺候着,整个人比十年前见面反而显得年轻了些许,也更有气质,但声音依旧温柔,语气依旧真诚。这一声“回来”让谢锦砚心中熨帖,转头看王爷也是含笑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这个决定做的没错。
两人下了马车,自有下人去收拾行李,他们俩则是被宋大娘带着直接朝屋子走去。
晏非薄不让下人扶,只把手虚虚搭在谢锦砚的手上,所以走的慢了些,一步一步却极为稳当。谢锦砚的耐心从来没有这样好过,遇见路上的小石子就放慢脚步,细致地提醒晏非薄要把步子迈开。
晏非薄在外人面前只会逞强端着王爷的架子,在自家晏乖乖面前却是不介意示弱一番,听他提醒自己慢点走,就真的慢下脚步,两人如此心无旁骛地走了一小段路,快到宋大娘家时,谢锦砚才抬头准备再和宋大娘打声招呼。
这一抬头却发现宋大娘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眶,正看着他二人交握的双手。
当今圣上的七皇叔,位高权重,然而宋大娘看着两人交握着手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的样子,却又觉得两人不过是一对苦命的鸳鸯,拗不过生老病死,在这红尘之中苦苦挣扎罢了。
宋大娘抹了把眼角,笑着把两人迎进堂屋,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三间大瓦房看着外表没什么变化,但内里早就被提前赶来的管家操持着重新修了一遍,床榻换成丝绸软垫,书桌柜子换成金丝楠木和紫檀木,后院又加紧造了仆人用的寝房,比王爷在府中住的也不差了。
简单参观过一圈,晏非薄对这里的布置还算满意。他自己无所谓,却不愿委屈了谢锦砚。
宋大娘早早就备好了热水,领着他们到浴房,口中说:“两位公子路上辛苦了,快随大娘进屋歇着,大娘给你们备热水沐浴,正巧后山的柚子熟了,等你大伯回来时让他摘几个,再去打头野猪,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样热情的絮叨声,谢锦砚听来很是受用,他转头去看,晏非薄的神色也十分柔和,显然对于这位不失淳朴之心的救命恩人也很有好感。
经过几日的舟车劳顿,谢锦砚二人都风尘仆仆,的确需要沐浴休整。这两人都不喜让下人近身伺候,大娘领着下人把热水倒满桶便出去给他们准备吃食了。
王府里的大浴池里随时有从后山引来的温泉水,这里没那么好的条件,只有从外面运来的两个宽大的木浴桶。两人脱了衣服一人泡在一个木桶里,帷幔将浴房遮掩起来,显得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泡了一小会儿后谢锦砚从浴桶里站起来,自在地拿过浴布将自己裹上,同时取了另外一条棉布递到晏非薄手里:“差不多该起了,免得泡久了头晕。”
晏非薄站起来,虽然如今身体被病痛折腾得有些瘦削,但到底是练过工夫的人,底子没那么容易被毁掉,站在谢锦砚面前人高马大的,颇有些压迫感。
谢锦砚却并未被他的气场影响,神态自若地让他坐下,帮着他把头发擦干。
晏非薄也不说穿自己的内功可以顷刻间将头发蒸干这件事,只安静地享受谢锦砚的服务。等谢锦砚替他擦好了,又换他替对方,更细心地将头发包裹起来细细擦干,还顺便在谢锦砚头皮上按了一会儿,给他解乏。
两人收拾整顿好了之后,大娘早已做好香喷喷的农家饭食,大伯也从庄子上回来了。
去了王爷赐下的庄子之后,他们二位的生活水平是突飞猛进,庄子上的所有下人都把他们当主子看待,半点没有怠慢,管家亲自找来王府的大夫治好了大伯腿上多年的老毛病。
他和宋大娘都特别感激知恩图报的谢小公子,费心费力地照顾他们也不是为了那些奖赏,而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开饭时宋大娘把饭菜端上来后就自觉站在一边等着伺候,大伯坐在屋外的石阶上掏出烟斗,满足地吸了一口。谢锦砚看了看大娘,似是有话要说。晏非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淡笑道:“我们既然是来做客,哪有把主人家赶下桌的道理,大娘大伯,来一起吃。”
谢锦砚看了晏非薄一眼,也笑开了。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想到在这种时代提出这样的要求会很奇怪,才犹豫了一瞬,没想到就是这瞬间的犹豫也被晏非薄捕捉到了,还立刻明白他未出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