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身所拥有的极强的身体素质与一身武艺也让他在禁军中迅速服众——具体表现在第一天亲自指挥禁军的时候,几个不服气的兵痞子挨个来挑衅这位新官,本以为是个和前任镇抚一样油滑的家伙,谁知下一秒就被路域放倒在地。
揍服了好几个前来挑衅的知名刺头儿,禁军上下顿时都对这位新来的镇抚刮目相看,列队时不禁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个个正襟危立。
三日后,春猎一行浩浩荡荡回到京中。
这次春猎最后的结果也无人关心,大部分人都想赶紧回到家中,好好缓解一下刺客带来的惊吓。
路域骑着乌啼刚回到镇国公府门口,就发现镇国公和邓氏还有一众仆役便都已经在等着了。路域有些奇怪地翻身下马,还没站稳,就被邓氏拉着胳膊好生一番打量,直到确定了他是真的没事,邓氏才用帕子掩着泪低低哭了起来。
路域有些慌张地安抚着她,旁边的老国公则是叹了口气,向来挺拔的身形一时竟有些佝偻:“莫要站在门口了,回家再说。”
回到府中,邓氏立即着手去做路域爱吃的菜,镇国公听完路域讲述的春猎发生的事情,手里的茶盏在桌上一放:“域儿,你可是真的笃定主意了?”
路域闻言愣住:“父亲此言……”
“你与关相交好,难道不是为了给当年的孟实秋翻案?”镇国公缓缓道,“为父是年纪大了,也闲散了数年,但还不至于昏了头脑,真信你是为了那两本诗经才去了人家府上。”
路域见状,便痛快地应了下来:“孩儿的确是为了此事。”
镇国公眼神幽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当年疆儿出事后……你说此生再不为帝王家卖命,只愿一生在府上孝敬父母,为父将你打得卧床数月,也不曾让你改变志向。”
“但如今你长大了,有些话,为父也该告诉你了。”
路域闻言坐直了身体,眉眼肃然。
镇国公接下来要说的,应当是关于原身那个未及冠就死在了战场的大哥,路疆。
“当年疆儿率兵出塞,大破敌军,拿回我大殷三座城池,将蛮子驱赶到了燕南关外,”镇国公回忆起多年前,自己早夭的长子,眼里仍满是浓浓的骄傲,“但蛮子狠戾……竟是在撤退前屠了城,还一把火烧了所有辄重粮仓,疆儿手下三万将士没有足够的粮草补给,若是此时蛮子反打回来,便可能会身陷囹吾。”
“但疆儿太年轻……也太天真了。”
镇国公的手指轻轻颤抖,“是我的错,是我给他讲了太多清官忠臣的故事,也不曾教过他多少人心险恶……以致于他竟以为,大殷上下的官员都是一心为国,定会为了夺回失地而齐心协力。”
“他早已向朝廷请召了补给,但边关路远,也无人想到他竟是以如此破竹之势便下了三城。所以五日过去,粮草还隔着千里,而将士们已经在吃着糟糠,跟仍驻扎在数百里外的蛮子对质。于是他向四周的几个州府求助,恳请知府开仓放粮,以救三万将士的燃眉之急。”
“可燕南关内最近的陈州知府,说因为适逢旱年,官仓早已打开救济百姓,没有半分余粮在,又转而让疆儿去跟江州讨。”
“但那年……陈州分明得了地势的便宜,雨水汇聚,是个丰年,而江州才是真正的颗粒无收,孟实秋甚至卖了自己府里的家具去换米面。”
路域的眼瞳微缩。
“后来疆儿抵死守城十日……三万将士,只剩了一半,”镇国公的眼睛闭了起来,“而他战死在粮草到燕南关的前一夜。”
路域的身体一颤。他的脑海里涌出了无数莫名的画面,是一具带血的尸体,身上有无数个血窟窿,血迹早已干涸……
这是原主的记忆?
“紧接着江州知府就被人举报贪污,从他府中搜出了一整箱价值连城的财宝,当时主政的左相便奏请陛下,将孟府抄家,孟实秋被腰斩于市,孟府满门男子流放,女子为妓。”
镇国公说着,重重咳嗽了两声,路域忙给他递上茶盏,却被他推开。
“圣上当年……其实一开始,是想封我为异姓王,”镇国公死死地攥住了太师椅的把柄,“我拒了,还主动交了兵权,因为我知道帝王心,鸟尽弓藏,若是我真的被封了王,将来等着路府的,就是‘谋反’抄家的下场。”
“但是域儿,我从未阻挡过你和疆儿上战场,因为我路家的脊梁立在北疆——杀过蛮子流过血,才能叫我路家的儿郎!”
“陛下老了……但将来的陛下,未必不是位清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