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中的小插曲,并没有改变二人的行程,只是之后的路途,马车里有些安静。王鸣有些垂头丧气,而谢元隐,脑海中也时不时浮现之前那姑娘被带离时绝望而哀伤的眼神,心里不禁烦躁起来。

马车最终带着二人来到了一处湖边,王鸣忘记了那一小段不愉快,拉着谢元隐上了一艘的画舫。

这画舫外表看来普通得很,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处处精致,谢元隐忍不住问王鸣这是什么地方?

王鸣神神秘秘道,“文人雅士爱来的地方。”

谢元隐对这回答不满意,他从小在京城长大,若真有这么个文人爱来的地方,他岂会不知?又走了一段距离,瞥见好几对男女相携走过,谢元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小声问道,“这里……该不会是烟花之地吧?”

王鸣见他紧张,赶紧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这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大家来这里不过是红袖添香放松一下,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你别乱想。”

“那不还是……”谢元隐止住脚步想往回走,却被王鸣拉了回去,“谢兄,都说这里不是那种乱来的地方了,你怕什么,有个知情识趣的美人在一旁陪你喝酒,总好过回家对着黄脸婆吧,哎呀,莫要担心,朝中来这里饮酒喝茶的官员多了去了,也没见谁被弹劾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别扫兴了,今日我请客。”

谢元隐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留了下来,谢府家教甚严,他还从没来过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其实心里也有一点好奇的,想着只要自己不做什么,就一回应该也不碍事。

恰逢今日这里的头牌登台献艺,王鸣兴致勃勃地带着谢元隐过去了,因为看台周围被隔成了许多的小包厢,各自看不到脸,谢元隐也放心地坐了下来。

今日登台的姑娘名叫莺莺,人如其名,歌声婉转,琴声动人。只一眼,谢元隐便认出了这就是那个不久前闯进他们马车的女子,现在的她,装扮齐整,光彩照人,与马车楚楚可怜的样子截然不同,脸上虽带着笑,可眼中的那份哀色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曲毕,周围响起无数的叫好声,王鸣似是没认出莺莺,也在目不转睛盯着台上人,不住地鼓掌。

有另一人上台道,想要莺莺姑娘相陪,就拿出得意的诗作来,若莺莺看得上,便可成为入幕之宾,王鸣在一旁解释,这是此地特色,若想佳人在侧,不比财力,只论学识,而且从不留人过夜,可与那些下九流的地方不一样。

谢元隐这才完全放下了心,望着台上的人,也写下了一首诗。没过多久,有侍女前来邀请,王鸣对着谢元隐挤眉弄眼,“谢兄运气不错啊。”

谢元隐去了莺莺姑娘的房间,二人相见,想起之前的事,一时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地喝了一整壶的茶,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将晚,有人来请谢元隐离开了。

谢元隐道了一声再会便逃也似地走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出门的时候,好像还听见了莺莺姑娘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虽然仅仅喝了一壶茶,其他什么也没干,可谢元隐这晚上却失眠了,辗转反侧,想的全都是莺莺姑娘。第二日,王鸣没来,谢元隐却自己出了门,他隐约还记得昨日的路线,摸索着来到了那艘画舫边上。

谢元隐就这么和莺莺认识了,然后熟悉了。

莺莺原本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可惜父母外出遇上山贼都去世了,家业被叔叔夺去,还狠心将她卖到了外地,为了防止她回去报仇,找的也是那种烟花之地。好在莺莺运气还没差到家,因为识文断字,长得又好,没有被安排接客,而是被奇货可居地当成了卖艺不卖身的头牌,三年时间,辗转多地,现在又进了这艘画舫。这里主人很有背景,走的是清雅的路子,姑娘们不用去陪客人过夜,但往来皆是达官贵人,真被占了便宜也只能忍气吞声,若有人要把她们赎出去带回家,只要银子给够了,管事也不会拒绝的。

莺莺已经被转卖了很多次,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所以才有了出逃之举,没想到还是被抓了回来。

谢元隐知道了她的遭遇,有些愧疚,自己是不是害了她?但莺莺听到他自责的话,却十分大度道这都是她的命,岂能怪别人。

几日相处,谢元隐渐渐对莺莺产生了好感。这个很通情达理的女子,也从不会对他提出什么要求,哪怕知道自己是个世家公子,也没说过什么赎身的话。就连那些被祖父和父亲批得一无是处的诗词文章,她也能也总摆出十分欣赏的姿态,找出优点鼓励他……

谢元隐松开了心防,每日出门到莺莺这里,仅是喝茶聊天,一起看些游学杂记,就已经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