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几天就被从佛堂里放出来了,虽然明面上好像又恢复了从前谢家二夫人的身份,也没什么人来欺负她,但到底是不同了,但凡知道一些内情的,根本不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这些天,她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今日哪怕用心装扮,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那满面的憔悴。
柳氏还没开口,谢承宗又维护起来,“大哥,你明知道她从来都没去过宫里,根本不懂那些繁琐的礼节,这次他们又是摆明了要找麻烦,还说这种话。”
谢承辞见他这幅样子,心里更是冒火,“她为什么没进过宫,没参加过宫宴你自己不清楚吗?朝中哪个三品大员的夫人是没有诰命的,啊?罪臣之后,除非皇命特赦,不得考取功名,不能请封诰命,也就是你,脑子坏了非要扶正她,不但让自己白白被笑话了那么多年,现在还给全家惹出这种祸来!”
眼见谢承宗又被训得不敢说话了,柳氏终于出声了,“大哥……”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了。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狡辩,那些后宅心眼你留着对你身边这个蠢货使吧。”谢承辞根本不想看见柳氏,但无奈新帝要求柳氏要出现,虽不知他的打算,但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你记住了,出了谢府的大门,步步小心,处处谨慎,进了宫,对太后更是别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别以为人家还是二十多年前任你欺负的小姑娘,信不信只要一句话,你就会被削成人彘!”
谢承辞的声音阴阴测测的,“知道什么是人彘吗,听说那是宫里的一种刑罚,就是把人的四肢都给砍了,偏偏用药吊着她的命,放在坛子里,就那么慢慢熬着,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柳氏果然被吓到了,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整个人都往后缩了几分。谢元隐一直低着头,此时看了看母亲,想争辩些什么,可看到大伯比锅底还黑的脸,又不敢了,谢承宗倒是想继续出头,可他也很怕,不光是妻子可能被削成人彘,他也可能啊!
见这三个人都安分了,谢承辞心里放松了几分,但愿不要出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好歹是太后的生辰呢,皇上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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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意外,谢承宗一家人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原本就热闹的宴会更喧嚣了。谢承宗有些同手同脚地入了座,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陆陆续续地,人都来了,最后,便是皇上和太后的入场了。
言钥和儿子一起到的时候,看着各式各样的人都聚在一起,又有点紧张,上次登基大典的时候,毕竟场合严肃,她和那些大臣们都离得远,所以还好,这回,她是近距离直面这么多的男男女女,心跳都加速了。
看出了娘亲的不自在,言耀走近了些,牵起了她的手,小声道,“您是这里身份最高的,只有别人出错失礼的份,您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说着给尤大海使了个眼色,和言钥一起走到了最上首的位子。尤大海赶紧心领神会地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将言耀原本有些靠下的位子给挪到了太后席位边上。
言钥在儿子的陪伴下平静了下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一片跪着的人群里唯一坐着的人,她有点奇怪,不过也没直接点出来,只是微笑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平身吧。”
“谢太后,谢皇上。”一众人又都起了身,坐回了席位。
言钥见大家都恢复了正常,便对身边的儿子问起了那个与众不同坐着的人,“耀儿,那人是谁呀?”
言耀看向了谢承宗的方向,脸色僵了僵,“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母后不认得,就不必管他。”
言钥见儿子似乎不太想说,便也没再多问,“哦。”那人见到皇帝也没跪拜,耀儿又没怪罪,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功臣?算了,反正她也不认识,还是别管了。
而那个一直坐着的谢承宗,见没人提到他,终于松了口气。他自坐下来后,就一直低头不去看周围人的眼神,自听到小太监通报“皇上、太后到——!”开始,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周围人都跪了下去,他当然也想起身的,万一被那两人借题发挥可怎么办,但心里那么点自尊心又不断压着他,那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哪有老子跪儿子的!心里天人交战的结果,就是他非常努力地把自己摆成了一座雕像,仿佛只要他不动,就谁都不会注意到他了。
言钥没经历过古代的大型宴会,原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见过,所以全程就任由他们该表演的表演,该送礼的送礼,她只要一直保持笑容就好。一件一件举世罕有的寿礼被送上来,言钥听着耳边儿子和送礼人引经据典地夸她,夸礼物,啥也听不懂,只能继续笑,她觉得今天一定是她两辈子活到现在笑得最多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