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这人心软,只怕舍不得让你经受半点苦寒。”言钥半开玩笑道,可说着又坚定了起来,“不,我一定舍不得的。耀儿,你知道吗,我以前看到那些被长辈们宠坏了的孩子,很讨厌的,总觉得那些长辈们真是不负责任,怎么把孩子溺爱成那样?可后来有了你,我终于理解了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纨绔子弟。”
“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呀。”言钥看着儿子,满心都是慈爱,“哪怕明知道好好管束才是对的,可还是舍不得。不想见他掉半滴泪,不想看他受半点委屈,只要他一直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耀儿,或许一切真的是天意,若一直在我身边长大,这辈子,你大概都只是个平凡的读书人了。”
言耀拉过了娘亲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您呀,就是想太多了,明珠不怕蒙尘,岂会平凡?不论在哪里,儿子都会成为您的骄傲。而且我也没有吃什么苦,绝世天才跟那些凡夫俗子是不一样的,儿子这一路上,除了感到有些孤独外,并没有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才二十多岁,轻轻松松就打下了江山,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真的吗?”言钥不信,他可是造反,不是继承皇位,轻轻松松?一路的仗是白打的吗?
“当然是真的,您看看我,”言耀站了起来,“没缺胳膊少腿,也没破相,多好啊。”
“是啊,好好的。”言钥面露笑容,可脑子里还是忍不住在想,就怕身体完好,心却千疮百孔了,果然,她该对耀儿对关心一点,好好抚平他心里的那些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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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娘亲用完了食不知味的一顿午膳,言耀又回了御书房,路上对尤大海道,“去查查,这几天寿安宫出了什么事。”
“是。”尤大海应声而去。
过了没多久,尤大海回御书房见了言耀,回禀道,“这几日太后就只见了文定候和他的母亲,前两日太后似是恼了,让人把文定候的母亲轰出了宫,并下令以后没有诰命的妇人不得放进宫,具体什么事,奴才还未问到,不知是否要继续详查?”
“文定候?罗铮原来是有家人的吗,这些年倒未曾听他提过。”言耀想了想,“不用了,既然你出面了,寿安宫的人都未全盘托出,应当是母后不希望事情传出,也不必再去问了。”
“可这事……”
“朕大概也能猜出几分……近来朝堂没有大事发生,一个内宅妇人会入宫求见太后,无非是为了那些家务事,文定候那母亲从前不见人影,现在当了侯爷,倒是冒出来了,罗铮又没有立即上书为她请封诰命,只怕母子关系不合,母后恼了她,必是觉得理在罗铮,这世上可不是每一个母亲都是如她那般慈爱的。”
“陛下圣明。”尤大海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不过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如今新朝初定,封公列侯的不少,富在深山有远亲,以后这样的事肯定少不了。告诉宫门守卫,再有人求见母后,甭管是谁的长辈,问清来意,若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就别来打扰太后了,有本事上衙门告去,进宫烦太后算什么。”
“奴才明白。”
——
下午,言耀的御书房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东羽大礼参拜,“草民叩见皇上。”
“老师快快请起。”言耀赶紧过去扶起老师,“你我师徒,何必这样客气。”
“您如今已是一国之君,草民可担不起老师二字。”卫东羽硬邦邦回道。
言耀收敛了笑容,“老师这是在怪我?”
“草民不敢。”卫东羽也没有露出惧怕之色,只是直视着这个昔日的弟子,“但逆谋造反,非君子所为,陛下饱读圣贤书,竟做下此等事,未免太让人震惊了些。”
尤大海见这位桐山书院的院长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要吓死了,但皇上听了之后并未怪罪,看来是真的很在乎这个老师了,想着这么一个老头,应该伤不了行伍出身的皇上,尤大海很体贴地出去了,并让太监侍卫们都离远点,把御书房留给了这对师徒独处。
言耀:“这都是无奈之举,再不造反,西北军可要活不下去了。义父手下原有三十万大军,这些年因为朝廷在军费上的开支越来越少,陆陆续续有十万人均解甲归田,剩下的二十万人还要抵御蛮族时不时的进犯,散不得,可今年竟一点粮饷都没有,这么多人要吃要喝,总不能饿死吧,再加上义父与那前朝皇帝有旧仇,这样的大事也不是靠我一个人决定,军中将士都同意了的。”
卫东羽看着言耀脸上故意装出来的无辜之色,半点也不信,虽和这个弟子相处时间不长,但经过这么多年,他早已看清了这人,“你可知,虽然你成功了,但后世工笔会如何刻写?千秋骂名,你当真一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