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钥若有所思,也是,这古代对孝字都是很看重的,这罗铮既是陪着耀儿一路走来的兄弟,总不好轻易让他被扣了罪名,传出去他真的要没有立足之地了,这事还是先不要让耀儿知道。既是内宅家事,那就由她这个太后来调解好了,她去找罗铮继续了解情况,若能大事化小,消除隔阂,也是件好事。

——

第二日,文定候罗铮下朝之后被寿安宫的人给叫走了。

路上,领着罗铮的小太监还有点叹气,这侯爷还真是没什么城府,他说自己是寿安宫的便信了,这么偏的路也乖乖跟着走,若换做是前朝的那些老狐狸,早该起疑了。

罗铮不知道太后突然找他有什么事,不过确实没怀疑,一来他对宫里并不了解,二来有什么阴谋人家也不会冲着他一个小小的文定候来吧。

寿安宫。

言钥很顺利地见到了罗铮,并告知了昨日他母亲过来的事。

罗铮僵着手脚,十分无措,他真的没想到母亲竟然还闹到了太后面前,怎么办,太后会不会觉得他忤逆不孝?会不会降罪下来?

“文定候……文定候?”言钥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高喊了一声,“罗铮!”

罗铮总算回过了神,连忙跪下了,“臣……臣……无话可辩!”

言钥见他一脸的痛苦与慷慨就义,十分无语,耀儿军中都是这种憨货吗,难道不该先解释解释?

让人搬来了一个凳子,又倒了杯热茶,言钥让罗铮坐下来,好好冷静一下,“上了公堂还分原告与被告呢,你就这么认下了?好歹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罗铮黯然地坐在凳子上,喃喃道,“臣……的确是心有怨恨,也没什么好辩驳的。”

言钥更无语了,罢了,这是个只比耀儿大两岁的孩子,要有耐心,于是放缓了声音,“这世间事,哪有非黑即白,一座山横看成岭,侧看便成了峰,罗夫人既然说了她的想法,那你也该说说你的了。”

罗铮见太后并未怪罪于他,没有直接斥责他不孝,想到从前少帅提起生母总是一脸的思念,心里陡然生出几分酸涩来,“只是觉得至亲捅的刀,远比旁人要疼而已。”

言钥感觉这罗铮的身上好像散发出了一股悲伤的情绪,声音更温和了,“当年你是怎么离开青城,又是怎么从军的,能给我讲讲吗?”

罗铮握着手里还热着的茶杯,望着上方那慈祥的眼睛,心里的防线仿佛也松了一道口子,说出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往事。

“十年前,臣随爹娘回乡祭祖,路过了青城,在一家客栈里停留了三天,本以为是次普通的歇脚,可我被抛下了。爹娘除了一封让我自立更生的信,什么都没留给我,就那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丢在了客栈里。

因为没有钱付房费,我当天就被掌柜的赶了出来。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我本来想先找份活干,挣点饭钱,可在青城我是个生面孔,谁都不认识,又没有户籍文书,没有一家店铺肯雇佣。找了一天,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码头卸货的活,那里不在乎我是什么人,只要能干活就行,可我从小娇生惯养,力气小的很,一包货都扛不起来,被工头嫌弃地撵走了。

刚好那阵子青城闹土匪,城门管得很严,我没有路引,连城都出不去,只能被困在青城里。

我曾以为,挨家法、跪祠堂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了,可真到了穷途末路,我才发现,饥饿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它能叫人丢掉一切的良知。我饿了两天,实在撑不住了,平生第一次学会了偷东西,后来……还差点杀了人。

时隔多年,我依然还清清楚楚地记着那一天发生的事。

那天傍晚,我见一处宅院没有关门,心生窃喜,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便悄悄走了进去,见四下无人,偷偷在厨房翻到了几个冷包子,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了。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用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大眼睛的盯着我。

我那时候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这几天我一直都好运的没碰上人,这下终于栽了,要是她报官怎么办?衙役会把我抓走,我会被押上公堂,爹娘会收到消息,所有人都会知道罗家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贼!

我很怕很怕,可害怕地同时,又有一股邪恶的念头在脑海里升起,要是她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这只是一个黄毛丫头,如果杀了她,静悄悄的,这件事就不会被任何人知道了!

我这样恶毒地想着,可她却没有叫喊起来,而是走到了门边,拿起一块砖头,然后从地下抱出了一个罐子,走过来放到了我手上,她说,‘大哥哥,我已经连续三天看见你了,是不是遇到了难处?看你也不像个坏人,我爹说过,出门在外,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这些是我存下来的私房钱,都给你,以后不要当贼了,这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