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君遥一看他摇头晃脑胡诌就想笑,把手递过去,任他抓住上赶着喂了几口胸前的豆腐。指尖划过太阳胸针,他笑意一顿,任舟立刻拉下他的手握了握。
司君遥反过来牵住他,带他拐上一个缓坡。
“没什么,忽然又想起他们的往事,有些感慨。”
“我看她好像有点想说的意思,就自作主张问了。”
“明白,你是替我问的。我从只言片语中拼凑过许多次,仍然没有想见竟然是这样的故事。”处处意外,却又处处理所当然,最后编织成令人唏嘘的云烟。
任舟乖乖被他牵着,手指缓慢摩挲他微凉的骨节,“我也没想到。但是如果不去想那些后来,其实他们挺勇敢的,只靠着写信就远远地走在了一起。哎?其实咱们俩也是这样吧。”
司君遥点头表示赞同。环顾四周,如他们一般的人又何止是上一个时空的司航与周念,猛哥微姐,杨奕右祎,不都是跨越虚幻,勇敢地步入了现实。注定要相遇的人无论原本多么无关,也总会在命运的陡转间搭上脉轮。
“其实我那天吧,有点喝多了,看你写的东西,就突然觉得好喜欢你啊,想和你认识,就厚着脸皮赖上去求互关。没想到你真的回我了。后来我有想过,如果一开始就是现实里遇到,我可能也不会那么直接。毕竟,你知道,我酷哥人设嘛。”
司君遥把酷哥的手揣进外套口袋,“在你之前,我也收到过不少私信,没有回复过任何一条,来关注的粉丝也都被我移除了,因为我最初只把写作当作感情转移的一个出口,并没有想要通过这个渠道结识谁。但那天,你一口气发的那十几条评论真的有点惊到我。想起黄医生才嘱咐过,要适当建立社交关系,所以,虽然犹豫,也还是同意了。”
“我靠,这么说来,早个一步半步,咱俩就认识不着啦!”任舟突然攥紧他的手,想了想又说:“也不一定,我那么喜欢你,没准哪天喝多了,又跑去求骚扰你——太太,太太,互关吗?”
“关。关完了还要聊天,聊完了还要见你。以前叫我太太,现在,成了我的太太。”司君遥歪过半边侧脸冲他眨了下眼。
任舟被他甜得天灵盖发麻,抽出手哒哒哒往马路对面跑。司君遥跟上去,眼前忽然一片开阔。原来,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s市穿城而过的河流经这里,便成了城北的一道窗楣。他念书的三所学校恰好绕着这道清亮列布,放学后或是假日里,他常一个人走过河中那座白色长桥,沿着河堤,从黄昏行至夜幕初落。河堤下的浅滩在盛夏总生起茂密的高草,几场雨过后,草叶上栖停的全是娇纤的蟌,他们这儿称为“水蜻蜓”。矢车菊蓝的长尾,像一小束翠鸟的羽丝,却合拢着神秘的黑色翅膀,美得极精巧。高草间常开金灿灿却仅有指腹大的小花,沿着它们的指引走到水边,在褪去青苔绿藻的岸线后,拣得到各式各样漂亮的小石子,还有被水流打磨光滑的墨绿色的酒瓶碎片。
年少的司君遥在这里可以呆上几个小时,把捡到的石子们排列整齐,立在一旁静静观赏,然后等落日余晖从最高的草尖上隐没,再乘着新降的夜色缓缓离开。他从没带走过一颗石子,因为他总觉得,石子与野花属于这段河流,这片浅滩,却唯独不属于他这个很难拥有什么的小孩儿。
任舟跳下堤坝,钻入半人高的野草,绕了一圈又回到司君遥身旁。
“这儿跟s市有点像,有桥也有河。”
“嗯,这也算是我留在那的原因之一。小时候经常自己来看夕阳西下,看宽阔的河面上映出更旷远的天。后来工作了,偶尔也会开车去河边站一站。”
“都是自己去么?”
“对,我从前是个很孤僻的小孩儿,长大了也没改。”
“阿姨不是说你上学的时候参加了挺多活动么,还演讲什么的。”
司君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笑笑。“那时个子还没长起来,不比板凳高多少,却偏要我去领操台领诵诗歌,面容严肃地上去了,不管老师怎么比手势都笑不出来。下台的时候,从台阶上失足滚下去,摔得浑身是伤。校长和老师都吓坏了,七手八脚把我往医务室送。可我全程没说话,没淌一滴眼泪。”
明明是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的事,任舟还要捧起他的手,瘪着嘴半是心疼半是埋怨:“你说你,从小就瞎在那装坚强,不疼吗?”
“疼啊。但我习惯了不说。晚上等大人都睡了,带着一身红药水爬起来,在日记本上画了三个哭脸。”
“小阿遥怎么那么可爱啊,又招人疼,想抱起来一顿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