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司君遥还是十分严肃地劝诫了他,这次喝酒属于他顺应喜庆形势的法外开恩,因为服药期间是不适于饮酒的,以后喝酒都需要提前报备。任舟没听出他的私心,一口应承了下来。他最近极乖巧,司君遥说什么都会答应。于是司君遥也顺承他的乖巧,妥帖地奉上他想要的照料。
他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并在这种平衡中踏向新年。
年前的忙碌总是寄托着“过个好年”的愿景,于是一切繁琐与刁难似乎都可以被忍耐。
司君遥不仅为了几个校区的寒假课程奔波,还要不时面对总监的挑刺找茬。没心力计较的时候,司君遥就把他的喋喋不休落在身后,挂着点无奈的微笑穿过整条走廊,受害者形象由此深入人心。实在被闹出一丝烦躁,他偶尔也和任舟讲,听任舟发十几条60秒语音将素昧谋面的“反派”骂得狗血淋头,小块乌云也就随风而逝了。
而云生一店的活动和二店的筹备就够骂架小能手任舟喝一壶了,他爹妈也不省心,闲日无事便选择遗忘,越看他跟生活撕得不可开交,越要跳出来火上浇油。
好不容易司君遥没早课,任舟下早班火速提了早餐回家。开门司君遥煮好牛奶正在等他,满室甜浓的奶香氤氲在晨光里。
“刚出锅的卤肉饼,给你多加了酸甜豆筋。”任舟把袋子拎得高,脚跟一磕,脱了鞋跳进玄关。
“然后自己加了两份卤肉一个煎蛋还有三勺辣酱。”
全都说中,任舟盘腿坐上餐椅,大言不惭地耍赖:“我还长个儿呢!”
司君遥把他专属的南瓜头马克杯递过去,洒了半包砂糖,“等你突破两米,我给方圆五里内的卷饼店、麻辣烫店、砂锅米线店都送面锦旗好不好?”
任舟舔了唇上的奶沫笑嘻嘻,刚要问锦旗上写什么,手机忽然响了。
联系人没名字,只有一个句号跳在屏幕上。司君遥眼看他脸冷下来,大约猜到来者不善,果然任舟盯了屏幕一会儿,划开锁屏,生硬地“喂”了一声。对方的声音隔着话筒也听得清楚,开门见山地质问:“你过年是准备跟你妈找的那个回老家了?”
任舟根本没这个打算,但非要呛他爸一句:“不行?”
“给你什么好处,收买到这么近密。我这边一卡车的亲戚不够你拜,还腆脸去拜他亲戚?”
“是什么给了你我膝盖便宜的错觉啊?你那边我也不想拜,谢谢,有头我会磕给财神爷。”
“任舟你什么意思?”
话没说几句,隔着电话被扔了一鼻尖的问号,任舟觉得自己杯中的牛奶在逐渐冷却,眉宇间凝出一团烦躁:“意思就是,你和她各自操心自己家怎么过年就得了,少在年根底下假惺惺地拿我来争这口气。多少年了,这个戏码怎么就玩儿不够呢?就当没我这个人,皆大欢喜。”
“好,我也懒得管你,被你那个妈带的没教养,挂了。”
还没来得及再对上几句,电话那边就只剩了忙音。任舟堵得胸口直疼,放下手机,低头骂了句脏话。司君遥酝酿着安慰,打算给他顺顺毛。电话又响了,任舟抄起手机,看了一眼就按下接听:“你又有什么事儿!”
杜莉话头一顿,马上反应过来:“你爸给你打电话了?说什么了?是不是想让你跟他回老家过年?平时不见得多关心你,每到这时候都要出来抢人。又不是那个把公司股份送侄子的他了,把别人孩子当亲儿子养,过年还缺人拜,笑话。”
“你要骂,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你们两个对线,谁骂赢了也不用通知我,祝你们吵得开心干得快乐。我用不着你们惦记,也并不享受这么临时的抢手。我再说最后一遍,当我不存在,我们往后各过各的就完事儿!”
他在最后一个重音里挂断,迅速关机。
牛奶果然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可他仍然在司君遥忧虑的目光里,把早饭吃得一口不剩。
“我,嗝,我收拾,嗝,你去上班吧…”噎出的嗝儿替他断了句,司君遥推推眼镜,没有起身。“所以,上次问你有没有订回家的票,你含糊其辞,是为了唬弄我。”
任舟蹦着嗝儿,肩头一耸一耸,目光飘向别处。
“猛哥说过年回老家,店里不留人,你是打算假装去机场,再绕一圈回来,在我这里一个人把春节过了。”
司君遥用的都是陈述句,他也没什么可辩解,因为这就是他的计划。先随便说一趟航班或者高铁,然后在年前某一天趁司君遥上班说临时改签,去哪个旅店躲上几日,等司君遥启程,再回来,点上只红灯笼,跟阿白一起看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