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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君遥看向他,一眨不眨,忽然任舟抱着外套一瘸一拐地挪出来。司君遥马上接过来,撑开袖口,帮他穿上,又拉好拉链,低头确定他没有哭过的痕迹,才放下心,“走吧,去疾控中心打疫苗。”

任舟屁股凭空一痛:“啊?还打?”

“打完我们去吃猪肚鸡。”

任舟一听这三个字,瞬间顾不上生疼的半边屁股,挥着病历本着急:“那快走吧,一会儿吃饭人就多了。”

两个人秀完杨奕,又把他丢在处置室门口,转身迈出整齐的步伐。

杨奕还惦记着刚才的问题,满嘴委屈咽不下,追着喊:“司君遥!”

司君遥没有停下,却把虚扶在任舟背后的手拿下来,五指并拢,悬在任舟腰间,向前切去。那是一记手语,意为“正确”。杨奕滞住脚步,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长长走廊,再次笑了起来。

三针报废两瓣屁股,换一锅醇厚浓郁的猪肚鸡汤,任舟摸着肚皮直打嗝。

被咬的是右手腕,除了不能碰水、不能刮蹭,活动上不太受限,但饭桌上,司君遥连筷子都没让他摸一下,菜品一律烫好了夹到他碗里。有青笋和腐竹这样长条的,他就用借来的料理剪剪成可以用勺子舀起的小段,鸡肉也捡肉厚的部分,用尖头筷剔了骨,温在汤里递给他。

遭受冷落这么多天,温柔司老师终于回魂儿了,任舟反应过来,饱嗝悄悄变哭嗝。走投无路之际,忽然被土土一口咬出再创辉煌,他迷迷糊糊好像有点明白了司君遥的逻辑。不管他再怎么没礼貌,再怎么把人推懵圈,只要他闹出了小问题,司君遥就是会向他发出关怀。

可能因为他长自己几岁,但更因为司君遥就是这样温厚体贴的人。他清冷有距的外壳之下,跳动着一颗异常柔软的心,总将温柔播洒给弱小或无措。任舟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弱小无措的,他曾想过哪怕哪天自己会流落街头,也要去工地当个最帅的搬砖仔,绝不做最帅要饭人。被杜莉抛弃却又时刻打压的脊骨他始终挺得很直,但,他愿意对司君遥折腰。

被扔进冰天雪地,又忽然拎回来在热水里蘸一蘸的感觉实在太好。

司君遥给他买了件乱发的毛巾浴袍,方便他洗澡后穿上再被暖风烘干,这样就不必扭转手腕擦拭。但他会在吹头发的时候故意嘶得很大声,司君遥会征得他同意,帮他吹干每一缕头发丝儿。

在云生吃饭的时候,他挥起筷子一干就是一小盆,吃高兴了还能当场挽俩剑花。回到家立刻柔弱不能自理,司君遥问他想吃什么,他眼珠一转非说想吃鱼,看司君遥在餐桌前一点点给他剔鱼肉,拌进米饭里,一顿饭恨不能吃上两个小时。

司君遥做这些的时候,偶尔也欲言又止。可他只要马上皱眉去摸自己的手腕,司君遥就会缄默着继续悉心照料。

可惜,再深的牙印在他精壮的年轻身体上也会很快愈合。拆了纱布,打完三针,司君遥又恢复到清淡如水的待人态度。任舟急得在家里团团转,眼珠一轮,又打起了厨房的主意。

以前他说会做饭,基本等于胡扯。人生中大半都在寄宿学校度过,食堂才是他赖以生存的能量来源。假期则靠老家楼下的小吃一条街和一箱泡面过活,能长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全仰仗家族基因。

但不会才更要做,不会就能顺理成章发生无数小意外。

他先是被橱柜门角磕了额头,司君遥在一片烟熏火燎里把他拉出来,冰凉的手指抚上他头顶,酥得他偷偷咽口水。没两天又被菜刀划了手指,举着浅浅一痕血哭咧咧去找司君遥要创口贴。司君遥给他贴手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病态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变本加厉的小动作。

他和司君遥之间仿佛牵着一根绳索,只要司君遥稍稍松懈,他就喊疼,司君遥就会无条件地牵得再紧一些。而这种紧绷悬在他喜欢司君遥这件事之上,令他沉迷。

这天,降了冬日的第一场雨。任舟原本以为北方是进入冬天就会直接鹅毛大雪,给他这个小南蛮子开开眼。可猛哥说,这边都是先下雨,然后转成雪,像这样几场雨夹雪之后才会在某天与一场暴雪不期而遇。

任舟有点失望。

他下楼买晚餐的路上发现结了冰的路面盖了层轻雪,走上去滑得人原地起飞,想起司君遥今天没开车,真是明智。他不知道下雪原来是要打伞的,因为雪并不是想象中的花瓣一般的小片,而是降落的细小冰粒,落在脸上和手背,瞬间融化成一片湿湿凉凉。

他把晚饭取回家,装盘摆在餐桌的保温罩里,从玄关柜取了两把伞,想了想,又放了一把回去。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地溜去小区门口等司君遥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