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泽院。
郑氏慢慢吹着杯中早就凉掉的茶水,却并不喝,也不理会在她房中已足足坐了一个下午也说教了一个下午的娘家嫂子。
郑家大舅妈气得不行,却拿这个牛心左性的小姑子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恨恨说道:“咱们家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这几日你安分一点,我会把梁嬷嬷芳嬷嬷留下。”
“我原本就没打算做什么,随你信不信。”郑氏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她是真的没想做什么,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做些什么毁了那个孽种,她的两个儿子都会不高兴。
“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好自为之吧。”郑家大舅妈起身就走。
郑氏看着长嫂背影,到底还是提点了一句:“五丫头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养出残害庶子女儿的人家,当家人不顾血脉亲情为遮丑不惜逼迫六元外甥自尽以全孝道的人家,那位什么不知道,怎么会要这样人家的女儿!选秀,自取其辱罢了。
郑家大舅妈脚步稍顿,无声地叹息一声,出了门去。她又何尝不知这事难为,只是,郑家出仕男丁连续两年考评都是中下,家中长子两次补缺不成,郑家是真的不得不搏一搏了,夫君也是真的急了。
晚膳,老太太使人来请纪真过去吃饭。
纪真放下手中啃得干干净净的大棒子骨,灌下半碗汤,拿湿帕子擦擦手抹抹嘴,这才看向过来传话的漂亮丫头,竟是老太太陪房的孙女,极得脸的,当即哎呀一声:“早说啊,都吃完了,去回了老太太吧,我吃过了就不过去了,晚间还得批小贵人们的作业,没得空闲,等明天早上去给老太太问安。”笑话,好几家子外地亲戚提前过来参加婚礼,客院都快住满了,老太太屋里一群女眷,谁知道叫他过去做什么!来了这么半天,木槿就截下访客好几个,早前六元府更是拒了拜贴一大堆。
那丫头从进了云霁院就全程低着头,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听了吩咐这才抬起头来,看看桌上堆成小山的大堆骨头,看看西边高挂的夕阳红,眨眨眼,行了一礼就走了。
纪真就挑了挑眉,倒是个聪明的。精神力扫一遍,然后起身,趁晚饭时间还没到去他侯爷爹那里告刁状。
“老太太刚使了个特别漂亮的丫头去我院子里传话,让我过去用晚膳。”纪真都没进他爹的屋,只探了半拉脑袋进去,告完状,脑袋一缩,溜了。
儿子不清不楚一句话就跑了,纪侯爷就气得梗梗的,有心想骂儿子多心小题大做,又忍不住多想。毕竟一朝被蛇咬,一个大亏从当年吃到现在,根源就是当年他娘宠他的妾灭他的妻。这次没准就是受了谁的挑唆昏了头,但是,生他养他相依为命艰难护他长大的亲娘,他能如何!
纪侯爷气得摔了一个笔洗,摔完,想想马上就大喜的日子不吉利,就自己收拾了,收拾完,拿出多年养气功夫挂上微笑,去老夫人的院子陪老娘用膳,并打算饭后好好找老娘说道说道。
批完薛灿和小贵人们的作业,纪真又放开精神力扫了扫,就见他爹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揉脑袋,还时不时用力捶胸口。纪真就同情了他侯爷爹一小下,老婆孩子老娘没一个省心的,偏他一个也摆不平,这又来了个老舅爷,还是他娘失散多年流落乡间吃尽苦头好不容易相认的同胞幼弟,正心尖尖上的人物,偏还是个被富贵迷了眼心大会挑事的。唉,他爹太难了!
说来纪真只在这个老舅爷进京的当天随大流见了一面就进宫了,后来木槿送了一次东西,应该是金银绸缎之类,只木槿为了给他家少爷做脸向来手面大方,大概又是论车计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了主意,左不过财帛动人心而两个男人又生不出孩子罢了。
那么,也难怪态度强硬地建议为老舅爷的长孙女和老太太最厌恶的三房独子定亲的纪侯爷被他亲娘拿拐杖打肿脑袋了。
纪真决定在他爹脑袋上的包消肿之前就先不气他爹了。
当然,药还是要送的。亲手配的,效果好着呢。
收到那糟心儿子让人送来并特意说明了“此药味儿小”的纪侯爷就又捶了捶胸口,然后,自己把药给上了。
☆、第 8 章
说了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纪真早上就真的去了。挺早的,天还没亮,老夫人还没起。
值夜的丫头赶紧进去通传。
纪真在心里“嚯”了一声,同情了一下他侯爷爹脑袋上还没消肿的包,随口问了迎出来的嬷嬷几句给长辈问安的套话,朝房门拱手一礼,走了。理由张口就来,嚣张得很,弟妹嫁妆太厚,且等他进宫一趟,讨件好东西给弟弟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