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在座上默了好些时候,最后还是起了身。
末生瞧着他们君上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君上的背影比以往又萧瑟了好几分。
沈老伯弥留之际睁眼,看见程妴,胸中撑着的一口气终于得以舒缓。
他们破佛君看着又和以往一样冰冷,好似天生就该这般冷着脸。
“君上,塌卧已收拾干净,槐花蜜也已经酿了新的,都藏在地窖,君上若是想吃,随时可取,还有腌制的那些冷菜,我都已让我儿备好,何时想,便何时来,还有绿蚁酒,也已换了新的……”
沈叔父絮絮叨叨说了许久,都是些家常小事,程愿一言不发,只居高临下静静听着。
“该说的我都已与我儿说好,等他老去,他也会好好跟阿豆交待,君上不必担心。”
沈叔父交代完一切想交待的,就那么静默地看了程愿,看了一会。
“老朽可能,不能再伺候君上了。”带着无尽愧疚和遗憾。
程愿这才在床边坐下,“我知,你安心去。”
沈叔父这才笑了下。
在场几人,躺着的在笑,坐着的面容平静,剩余站着的一众人等皆泣不成声。
沈老伯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自枕头底下摸出一根雪花糖。
程愿一震。
他将雪花糖放到程妴手上。
程愿脑海闪过几十年前的画面,他进门,把坐在门口玩沙子扎着两小辫的小男孩抱起,一边往里带,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一根雪花糖。
小孩懵懂天真,盯着他呆呆地喊了一声,“阿妴。”
“阿妴。”沈叔父笑笑,“老朽最后再斗胆喊一次。”
程愿垂了垂眸子,轻声应了,“嗯。”
“希望第一个喊君上‘阿妴’的人,能早点回来陪君上,如此老朽也算是……算是……”他闭了闭眼,像是没找好应该说的词,“就说到这吧,老朽愿君上福泽绵延万世,诸生顺遂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