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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江停放下筷子,看着少年偏头弯着腰咳嗽,一只手抚着胸口,浑身都被咽喉间的不适拉扯着颤动,垂于双肩膀的墨发滑下,露出了一截秀颀白皙的脖子,邹筠赶忙上前去给他顺了顺背。

楚纤重新坐直身子时,气喘的不均,因咳嗽眸子中带了些微氲气,病态下那张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脸少了几分妩媚,反而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弱气。

“纤哥儿,你的咳嗽又厉害了,可有找徐大夫瞧瞧?”

楚纤摆了摆手:“瞧了,无碍,只是一点小伤寒,咳嗽是老毛病了。”

两人正说着,郑江停忽然起身朝灶房走去,楚纤抬头之际,只瞧见了个匆匆而去的背影。

他眉心一动,自己这病秧子虽然患的并不是什么传染之症,但照旧多的是人介怀,谁又会欢喜与一个病痨子同桌吃饭呢,只怕靠近没有染上病气,也要染上晦气,不熟识之人都离他远远的,时有街坊也避着他,这么多年来,也只有邹大娘不忌讳。

他偏头看了邹筠一眼,眼中颇为歉意,本是母子俩好好的一顿饭,到头来还是被他给搅合了。邹筠正想着怎么打个圆场,又见着郑江停高大的影子回了堂屋,与此同时,楚纤的位置前突然多了一杯热水。

楚纤看着冒着热气的杯子,迟疑了一瞬。

郑江停道:“喝些热水缓缓。日里爱咳嗽煮点冰糖雪梨喝。”

楚纤颇有些受宠若惊,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木讷的点了点头。

邹筠眼怀笑意,挑了块鱼到楚纤碗里:“多吃点,江停的手艺可比大娘的还好。”

楚纤心有暖意,又惊奇:“这是郑大哥做的?”

郑江停打着马虎眼:“随便做做,还合得上胃口就多吃些。”

楚纤温和一笑:“郑大哥有这样的手艺,若是找间酒楼做厨子也是不错的营生。”

说者兴许是在拍马屁,听者却有意,郑江停想着现在身子骨还未好全,货郎要走南闯北做买卖,现下继续跑货郎肯定不实际,这时候交通又不便利,就算有车马能乘坐,可是一个要养家糊口的货郎哪里坐得上这些,刨开车旅费,能不亏本就是好的了,货郎就是全凭一双脚做生意。

时下又快入冬了,虽然这年节最是货郎挣钱的时候,可身子不允许,想必邹筠也不会放心他这时候继续干货郎,从长计议,先在城里找个差事儿干着才是最稳妥的。

他应承了句:“那我明儿在城里转转,瞧着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差事儿。”

楚纤没想到他还真有意,道:“富月斋最近刚才走了个厨子,郑大哥不妨去试试。”

郑江停点点头:“好。”

邹筠见儿子要出去找差事儿,心中自然欢喜,虽不放心他的身子,可是也知一个大男人在家是闲不住的,左右是在城里找事儿做,多多少少心里也有些安慰。

一顿饭三人吃的格外融洽,饭后,时辰也不早了,邹筠送着楚纤出门,郑江停将碗筷给收拾去了灶房。

三人倒是还挺能吃,一盆子鱼已经不剩下什么了,鱼汤倒是还有不少,明儿一早起来下点面进去,还能美滋滋的吃个鱼汤面,到时候再出门去找差事儿。

洗了碗筷,邹筠已经回来了,母子俩一同在灶前收拾了一会儿,烧热水洗漱。

邹筠主动问起今儿郑江停说借了钱的事儿,其实自打儿子醒来以后,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就有了变化,而今日变化是最为明显的,她总觉得儿子一时间懂事了很多,真正长成了男子汉。

郑江停道:“先前走货的时候也结交了两个兄弟,他们知道我现在的难处,一人借了些银钱给我,也不急着我还,咱们就先把零零散散赊欠的账给还了,到时候我寻了差事儿,再把银子还给兄弟就是。”

邹筠沉默了片刻,郑江停说的也在理,时下欠这个铺子一些钱,那个铺子一些钱,下工回来时总被店掌柜叫住唠叨,时日久了不还,失了信誉不说,外头传的也难听。

她板着指头仔细算了算,一一说道给郑江停听:“王大夫那儿欠了十五文钱的出诊费,王家油铺欠了三十文钱,此外还有个大头便是徐大夫那儿了,拿药看诊,有三钱银子。”

迟疑了一瞬,她又道:“不过这三钱银子纤哥儿帮忙给结了,先前你病着,娘便没告诉你。”

郑江停吸了口气,这小少年,原身都那么对他了,心还这么善良,自己身体尚且不好,也不知道多想想自己,就是自己再能挣钱,那也不是这么花的。

“纤哥儿一个人也不容易,这些年帮衬了咱们家不少,娘先把银子拿去还给他。”卖粮食赚了七钱三十文,他拿了六钱出来,麻绳一串穿着一百文,一共六串儿:“还了账后,剩下的钱娘拿着,家里开销还得用,我借的钱会想办法还上,娘别在这事儿上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