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低身坐在了床头,把我圈在怀里。他说:“那天,我把一楼的东西都搬空了时,水到了我的胸膛。我站在水里动也没动。那时我只是想,为什么已经搬完了,如果还可以多搬两趟,水就可以没过我头顶了。如果路路听说了,他就会来了。”

我鼻子有点酸。尽管我早猜到可能是这样,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受。我在他怀里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我捧着他的脸,在他鼻子唇上,一下一下地啄着,安抚他。

他笑了笑,和我交换了一个吻,继续说:“当水真的要没到我头顶的时候,我又想,既然我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要怕出去?我的路路这么爱我,他一定不会嫌弃我。”

我愣住了。我知道他放不下家里,所以不愿意跟我出去。但我没想到,他会害怕出去。

他在我面前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姿态。我想要男人,他给我男人。我缺钱,他给我当土豪。我不会做生意,他帮我出主意。我跟别人沟通有障碍,他也能教我。他把他的超市搞得有声有色,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挣好多好多钱,他在麻将桌上一坐,我的微信就能收到好大的红包。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害怕。

外面那么好,有什么好害怕的?他这么厉害,还怕什么?

他把我抱了起来,鼻尖抵着我的鼻尖,跟我说:“路路,我在外面可能不太好找工作,可能不能给你好的生活,有时候可能还会需要你养我……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我不在乎好生活,也不在乎要养他。

可我好像忽然有点明白他的害怕。

我的小景,他太习惯承担责任。当他答应我要出去时,他肯定就已经在准备出去了。当他了解得越多,他就越知道离乡背井重新开始并不好生存。他越在意要给我过好生活,就越容易畏手畏脚。何况,他还有家里人的负担拖累着。

我是太习惯要出去了。

离开这里,是从我记事起就根植于心的念头。再到后来我发现自己与常人的不同,离开这里,更是必须要做的事。

我家这地方太小太封闭太落后,容不下我们,所以我想出去,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出去。可我们出去了,成了普通的夫妻,到时候可能会承担不住外面的风吹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