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冰箱空的,不过好歹还有两个鸡蛋。我煮了两碗鸡蛋面端上桌,他一边吃着面条,一边问我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说:“还能做什么?跟我爸学修车呗。一技在手,饭碗长久,总之饿不死。”

他走了之后,我翻出好歹给火车票打过折的录取通知书。这玩意儿我曾经想过烧给我妈,让她看看她儿子考上大学了,有出息了。不过后来我想,我若烧给她了,她估计半夜会回来找我,说不定还想掐死我。

还是留作纪念吧。我把我的通知书和蔡景的通知书并在一块,拍了张照片。如果能再把我们在校门口的合影,和学校放榜墙上我们的名字都拼一起来,绝对是一张超级有纪念意义的结婚证。

哎,结婚就要分居异地的夫妻,也是没谁了。

无所事事闲在家的日子挺不好过的。我家半死不活的生意,我想学修车也没法学。天天就只能在家守着店铺,等着偶尔有人来洗洗车。

还好夏季结束,天气改凉下了两场雨。路上泥泞,出来跑过的车都脏了。等太阳再出来时,我忙了几天洗车的活,收入了几张票子,之后就又无所事事了。

隔壁带孙子的胡大婶看我上学时间还在家游荡,八成就猜到我肯定没考上大学,也不打算复读。她家小孙子已经会跑会跳了,跑起来跟个小豆丁一样,甩着屁股蹦蹦的,特别好玩。

胡大婶照看着孙子,不敢钻进牌馆,就爱来跟我聊天,问我毕业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说要学修车。她就嫌弃地说:“修车能挣几个钱?你看你爸修了一辈子的车,连给你再找个后妈都不行。”

人艰不拆啊,大婶。

她又问:“小路,你今年多大了?十八岁有了吗?”

“十九了。”

“十九了啊。听婶的话,别搁家里闲着。过年等他们做衣服的回来了,你翻年跟他们去深圳去北京,做衣服做鞋,一年十万块钱是有的。手脚勤快点,攒两年钱,把你们这屋子翻新一遍,再结个婚。怎样不比修车强?”

我家这边,不读书的基本都出去打工,打工主要是去外地做衣服做鞋,都约定俗成产业链了。如果我不是已经结了婚,我男人开着超市比我能挣钱,也不要我翻新房子,也不要我的彩礼钱,估计我现在也要找人牵线出去做衣服了。

实话我当然不敢说,只能台面上应付:“把您操心了。俗话不是说么,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修车不挣钱,总是饿不死。我天天在门口守着,有人上门来就是生意。”

“可别这么说啊。”胡大婶大概觉得我冥顽不灵,还有些急了,“婶跟你说,现在的女孩儿可挑了。又要挑人才,又要挑家境。你在家修车挣不到什么钱,你爸又成天抹牌赌博的,人家女孩看不上你,过几年都挑没了,你就打一辈子光棍。你看后街那谁,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说上人家,肯定是一辈子光棍了……”

“婶儿,我还没到结婚年龄呢……”

“这不快了吗?赶紧找个定下来,摆个酒席了一起出去打工,到了年龄再把结婚证一领不就完事了么。你还等着结婚年龄,现在女孩儿少,抢都抢不到……唉,你妈不在,没人跟你说这些。婶从小看着你长大,把你当儿子看……”

我低头划拉着手机玩,随便耳畔嗡嗡嗡地说,当苍蝇飞了。

晚上睡觉时,我躺床上跟蔡景视频,跟他说了今天的事。他在屏幕那边也笑了,说:“我们这边也一样,三姑六婆的,就爱给人瞎操心。你就左耳进右耳出,随他们去吧。”

他家开个小超市,还有麻将桌在那里每天呼朋唤友的,肯定比我这里热闹多了。估计人一叽叽喳喳起来,比胡大婶战斗力强个几十倍。

我问他:“他们也劝你结婚么?”

“不劝了。”他说着,还有些得意,“我就把我这情况跟她们一说,问她们若有愿意的女孩,帮我操着点心。”

我去!我怒了。结婚才几天,就想着娶别人了。

他看到我的表情,直接笑了起来,说:“别气啊。我这情况,外面一听我家里没爸爸,下面还有两个高中的弟妹,还有谁个女孩敢嫁我?也只有你这傻子肯嫁我了。”

他弟弟妹妹这学期都读高中了,没在我们镇,直接去市里读的。市里前两年又开了个实验高中,把好多学生都挖去了。那里条件和费用,都是没的说。一个学生一年一万就这么一说。他家光两个小孩读书一年就至少两万,而且要钱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谁敢嫁给他?

这一番话说得我心里美滋滋的。“那是,你可得好好珍惜我。我可抢手得很,保不准哪天就有女孩儿看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