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郑书昀便收到了回复:「我下午要和员工去外面采风。」
他打字道:「地址告诉我。」
消息刚发出去,郑书昀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郑先生,按照您的指示,酒吧那边的调查监控排查完了,确实有一名男子在裴先生离开座位期间,往他酒杯里投放了某种粉末。”
郑书昀眉心拧紧,向对面嘱咐了几句后续事宜,听到电话那头换了个人:“郑书昀,我是杨岐,老裴昨晚回去之后没事吧?”
他并未回应杨岐的询问,淡声道:“裴楠把杨先生当做朋友,免不了还会继续光临杨先生的酒吧,请杨先生往后做好酒吧的安保工作,确保客人的安全。”
对面的杨岐顿了顿,似笑非笑问:“你现在是老裴的律师吗?”
郑书昀未答,直接挂了电话。
后脑向后抵住靠背,抬手捏了捏鼻梁,明明身处午后暖融融的阳光之下,脸色却冷得如同极地冰霜,心头不断涌起后怕的感觉。
他向来是个极度注重秩序感的人,习惯于把未来的每一步都纳入自己的预判当中,确保万无一失的掌控。
而昨晚,是他生命中的第三起意外事件,前两个也都和裴楠有关,一个是六岁那年的相遇,还有一个是十一岁那年的重逢。
郑书昀来到画室楼下,打着方向盘将车隐入角落,目送裴楠进大楼的时候,脑中浮现出他回味过无数次的,那张在药物促使下意乱情迷的脸,以及那具无论怎样哭泣喘息依旧缠着他不放的火热身躯。
但这一切并不在他近期的考量范围内,等他从床上退下去,看到裴楠脸上汗水泪痕交加,乱七八糟昏睡过去的瞬间,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番景象,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失控所造成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然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平日对他张牙舞爪的裴楠,在经历昨天理智全无的混乱一夜苏醒后,除了震惊,好像并没有他预料的那样排斥他,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气都未见分毫。
*
画室采风的地方在市郊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小镇,同行的一共七个人,除开乔唯是自己从别的地方开车过去的以外,其他人都乘坐租来的面包车去往目的地。
原本裴楠打算给大家当司机,但他腰部实在太酸,便把驾驶座让给了刘珩,自己坐到最后一排,窝在软垫上昏昏欲睡了一路,连陈遇琰他们打牌的声音都没能吵醒他。
下车后,他仍有些不在状态,仿佛没睡醒般沉默寡言,实际却是在思考郑书昀早上说的要他负责,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里景致极美,由于地广人稀,很大程度保留了最原始的自然风貌,用双手八字随随便便框起一片视野,就是一副绝美的油画。
大家不禁感叹裴老板有慧眼,居然能在闹市中寻到这样的宝地。
然而,被员工频频拍马屁的裴老板本人却兴致缺缺,在其他人找地方支画板的时候,抱着手机独自走到了河岸边,倚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郑书昀中午发来的消息,他还没回复。
他将这里的地址输进了和郑书昀的对话框,而后又意识到自己目前尚处于逃避责任的状态,不太方便见对方,便全部删除,思索片刻后,换上了一段拒绝的话,但修改好几次都感觉不够委婉,最终又删得只剩下“不用”二字,轻轻啃着指甲,重新思考后面该接什么话。
这时,跟过来蹭团建的财务沈心怡不知从哪突然冒头,凑到裴楠身边道:“老板,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恋爱了?”
裴楠吓了一跳,立刻将手机向下盖在大腿上,还未出言反驳,便听那丫头嘿嘿一笑:“懂了懂了,那我就不打扰啦,嘿嘿。”
“诶,你懂什么了?”
裴楠冲着沈心怡的背影下意识抬手去拦,却赫然发现,残留在对话框内那疏离冷淡的两个字,已经被他不小心发了出去。
整个下午,大家收获颇丰,在自然风光中汲取到了各种各样的艺术灵感,唯独组织这场采风团建的裴楠连照片都没拍几张。
把东西搬回车上后,大家开始分配回程座位。来的时候原本一辆面包车完全够坐,但有位成员半途加入,导致至少有一个人要坐乔唯的车。
乔唯对裴楠道:“小裴老板坐我的车吧。”
裴楠本能地婉拒。
自那次和乔唯共进晚餐,听乔唯无端编排郑书昀后,他便开始刻意避免与之独处,他害怕乔唯再对他说什么困扰他的奇怪的话,也不希望再听到不相干的人仅凭揣测,就把郑书昀描述得那样不堪。
乔唯狭长的眼睛眯起,一脸不解问:“该不会是我哪里的工作出了纰漏,惹老板不高兴了吧?”
一旁其他人听罢也起哄,要乔唯赶紧反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