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一边说话,一边心道:如果让朱由校下诏禅让,那天下人都知道朱由校醒来了,这时候难不保有许多旧臣遗民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张问不动声色地寻思着其中玄机,有时候换位思考是最有效的方式:假设现在我是朱由校,目前我最大的障碍是什么?是我被身边的敌人控制了,外界根本不知道消息,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那么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首先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朱由校还活着,已经醒过来了。
想明白这一节,张问恍然大悟,原来朱由校说“禅让”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把他醒来的消息告知天下的人呢?
朱由校见张问低头沉思,又不动声色地问道:“张问,这些年你主持朝政,都用了些什么政策啊?”
他是想引导张问说出自己的功劳,想让张问自我膨胀,认为自己够资格当皇帝。
张问也不点破,便将“中兴新政”、装备革新、训练百万新军等数年来的大事都一一叙述了一遍。
朱由校听罢赞不绝口,称张问是力挽狂澜的第一人,“万历后期,那时候我还是皇长孙,当时我就在想,大明朝延续至今,各种利益关系已是错综复杂,实难理清,没想到你竟然办到了,你是我大明朝的功臣。”
对于大明这个王朝来说,张问当然不是功臣,哪里有意图攫取别人社稷的功臣?不过他并不动声色,只是放松地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听着朱由校说话。
要是在以前,就算皇帝赐他坐,他也只能用屁股轻轻沾着一点凳子边缘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哪里敢像现在这样大模大样地坐着?
朱由校又说道:“如果我大明朝一直处于内忧外患状况下,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夺国。夺国的人是汉人也就罢了,就怕像蒙元鞑子那样的蛮夷入主中原,搞得民不聊生百姓水生火热。”
“太上皇是指建虏么?”张问又想起了《大明日记》。
朱由校点了点头:“要是咱们自己乱了,建虏说不定可能趁虚而入。”
张问试探道:“建虏的武力可比不上当初成吉思汗时的蒙元,太上皇认为建虏那点人有能力攻下我大明朝么?”
朱由校苦笑道:“人心难测,也难不保很多汉人会投降过去,如果投降更有好处,人们就会认为投敌叛国是天下大势。”
张问沉默不语,人心趋利,很多简单的事情也只会有少数人明白。他想起有些汉人投降之后提出“亡国与亡天下”的说辞,厚颜无耻地为背弃祖宗寻找理由,忘本竟然可以正大光明地说成是正义了?可见什么道义都是摆设和工具,真正能注定大势的还是一个利字。
“太上皇放心,建虏现在大势已去。”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