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带文昌去休息,要好生招待。”
那唤作张三娃的后生是乡老的儿子,在有功名的人面前,只能站在门边。三娃带着张问在前院下榻,时间还早,张问便欲四处逛逛,方出门来,就见北面那月洞门后面好几个女子正偷看,见着张问看过来,急忙缩头。
张问想起在风月楼的遭遇,不由得叹了一气,小女子总是被臭皮囊迷惑。对于进士来说,长得太好看确实没什么用,进士又不缺女人,明代不比后世,你就是长得比明星还帅气,也换不回来银子。
张问正好比后世的天王明星好看一点。
所以当走到院门口的敞口厅,正坐在那里削菜皮的小媳妇已经看得好似入定了。江南院子里的敞口厅光线好通风透气,剥豆编席等农活一般都在敞口做,还能一边干活一边和邻里唠唠家常。张问从敞口厅通过时,见那小媳妇手指血淋淋的,忍不住提醒道:“你的手受伤了。”
那小媳妇低头一看,顿时尖声惨叫了一声。
到了第二天,正是乡饮,张问应邀出席。祀庙前院的宽堂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分席、位、次,有的人只能站着,有席的人才能坐。宾客有宾(亦称大宾)、僎宾、介宾、三宾、众宾等名目,张问送来盐巴帮助贫穷的乡民,又有功名,被乡人奉为大宾,坐首席。同时也兼任陪同朝廷命官左光斗起坐,饮酒的身份。
有身份的人,不是谁都能一起喝酒的,有功名,是仕途出身,人家才愿意和你说话,才有共同语言。
还未及乡老相互介绍,左光斗已注意到了张问,主要是因为在这乡下,张问那副臭皮囊实在太出众了,想泯然众矣而不得。张问掐指一算,左光斗今年四十有三,坐上席的那个清矍中年人与之年龄相符,认为可能就是左光斗。
这时乡老相互介绍,让张问陪坐,介绍说那清矍中年人便是楚桑。张看着左光斗和他旁边的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子陪坐,一个青年侍立于侧,心道陪坐在旁边那三十岁左右的人才是他的学生楚桑吧?
张问作揖道:“学生张亮节,表字昌言,拜见楚大人。”
左光斗的眼睛清亮,看起来非常有精神,听罢张问的介绍,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张问的名字和表字,一边回礼,彼此客套了一番。
“闻乡老言,昌言怜悯乡民,送盐至斯,贤名闻于乡里,老夫敬佩昌言善举。善虽小,表于心,望昌言有早一日金榜题名,为社稷黎民造福,方是大善。”左光斗从容地侃侃而谈。他和他旁边的学生楚桑都是一袭灰布旧布袍,看起来却是感觉迥异。
这种感觉不是衣着,而是气质,左光斗虽然穿着寒酸,却神情自若俨然自得,有古君子风范,气质来源于自信;而他的学生楚桑也是身材偏瘦,但长瘦的脸显得苍白,可能是经济不宽裕,营养不良导致脸色不好,略显颓废,就像一个不得志的落魄书生一般。实际上楚桑是都察院都事,正七品朝廷命官。
左光斗念出昌言这个表字,总觉得很熟悉,却不知在哪里听过。这时张问又向左光斗旁边的楚桑执礼道:“末学见过杨先生,未请教杨先生表字。”
那三十来岁的瘦子才是楚桑,自称杨清,回礼道:“不敢不敢,后进表字青阳。”张问不觉莞尔,这楚桑一时没想到表字,就用了真的,这下可好,姓名阳青,表字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