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兆?”秦淮清反问他的人格,“你听错了什么吗?”
人格静默着,幻觉却还在,秦淮清与幻觉中的男人对视着,透过幻觉的虚影与侧方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
“我没听错,我不可能听错,你说了别人的名字。”人格压抑的声音像盘旋的寒风,忽远忽近,愈发扭曲非人,“你说了别人的名字。”
或许是刚刚大彻大悟看破生死,秦淮清维持着尸体的状态,心情随心律一起平静了下来,反咬眼前的恶鬼:“秦淮,是你一直在提别人。”
人格没有以意念向他传递情绪,但秦淮清明显感到了秦淮的迷茫。
对,骗他,像先前跟他假意服软那样,像先前跟他假意示爱那样。思维简略的人格总会被他骗到,跟虚影说虚假的话理所应当。
“我的确认识一个姓许的人,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秦淮清装出难过,装出失望,“就算我不小心叫了他的名字,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凶,你是在怀疑我,怀疑我们的感情吗?”
秦淮清的确感到悲哀,为他自己的处境悲哀,他的伤心伤得真切,“是你一直在提无关的人,你今天都没有说爱我,变心的明明是你,是你不在意我了。”
“你刚刚甚至想杀死我。”秦淮清愈发激动,像被传染了疯病似的,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出颤抖的心声,“你杀吧,杀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秦淮清对人格的反向洗脑没能奏效,因为他在脑海里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爱意。
“我爱你,永远爱你,我不怀疑你了,别哭了。”人格的控制力弱势了很多,成了没轮廓的虚影,在秦淮清眼底的泪痕上更加轻柔地吻着,“你难过时我好心疼。”
秦淮清没有再否定人格没有心,他的心脏正因为人格的悲伤而酸痛。
“是我不好。”人格摸着他脖颈上的红痕,想抱他,又不敢抱得太紧,传达给秦淮清的指令矛盾又冲突,像台程序乱码的机器,“我只是怕失去你,我并不想伤害你,我相信你……”
秦淮清如秦淮方才那般平静:“我要睡了。”
惯爱纠缠的人格静默地守了他一阵,秦淮清的脑袋里再度恢复清净。
秦淮清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那枚铜铃,被周柏昌踩坏的铃铛已经在工匠的修复下变回了原样,因为总是被秦淮清随身携带而取掉了里面的铛簧。秦淮清将哑声的铃铛放在耳边无声地摇了摇,无声地笑了,他终于找到对付人格的方法了。
自那日许兆告诉秦淮清自己的秘密之后,他与许兆之间也在悄然地向着秘密中的关系快速地拉近。
从交流时互相在掌心上写字,到漫不经心似的牵手,许兆试探性的肢体接触与秦淮清的不拒绝,终于在某个天气燥热的午后,以一个湿润的吻融解了这层隔纱。
令秦淮清意外又情理之中的是,秦淮清发现自己会对许兆心动,但是不会产生性欲。仿佛潜意识对自己的保护机制一般,即使他对许兆有那方面肖想,也不会触动欲望的阀门。
但在面对人格时,在真正可以袒露欲望的时刻,秦淮清开始自欺欺人。
他阴暗地幻想这些爱抚来自许兆,这样的替换无疑是惊险的,却也令他有了成功报复的快感。他不再抗拒阴影,真正的享受起与人格的欢爱,而对他缄口的内心毫无察觉的人格被他全然骗过,对于他的转变表现出可笑的喜悦。
同性恋情是秘密,许兆对他说仰慕,说喜欢,却对两人的以后缄口不言。
社会大环境如此,秦淮清理解许兆的顾虑,并对给予他可期生活的许兆愈发感恩。
似乎皆大欢喜,被人格缠身后秦淮清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周柏昌与秦淮清的第二人格一样按时到访,他是他母亲布下的眼线,周柏昌的眼线亦遍布在他的四周。周柏昌或许从旁人的口中或是监控里,发现了他与许兆之间的猫腻,或许因为二者对秘密的保守而并不知情,照常对他布下限制:“周末去看望你的母亲,远离与秦家的一切往来。”
秦淮清的父亲丧命他母亲的手下之后,反倒是秦淮清与自己的本家断了往来。不过自他有记忆起,周柏昌便替他母亲拦截了他与秦家的一切交情。
“他们惦记你的家产。”是周柏昌给失忆后十七岁的秦淮清唯一的解释。
最后一句嘱咐声音冰冷,隐含威胁,“记得和他人保持距离。”
可秦淮清从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秦淮清不知道许兆是不是也被周柏昌敲打了,最近总是对他若即若离,这不免令他患得患失。于是在许兆饶有深意地提出送他回家时,没再一味拒绝男人的登门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