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那案子,我们到了现场,老张指着门口一个足印就和我说,那凶手穿着鞋套,不是塑料的,是棉布的鞋套!你知道棉布鞋套和塑料鞋套有啥区别吗?”
老封回头看了看赵尤,赵尤摇了摇头。
“64号那院子是个沙地,穿着塑料鞋套走路会留下明显的鞋底纹路摩擦沙粒的痕迹,棉布鞋套就没那么明显,但差别是微乎其微的,都是靠经验,老张还说了,那沙地上的足印里还有小脚穿大拖鞋的痕迹。”
赵尤说道:“那您这师父也太厉害了,可惜我干刑警太晚,没赶上结交他,可惜啊可惜。”
两人这就爬上了派出所三楼,走廊一边是窗户,一边是三间会议室,门都关着,里头静静的。老封的声音跟着轻了些许:“我说啊你们这些市局的同志啊,现在在学校里学什么犯罪肖像啊,什么心理分析啊,沙盘啊什么的,就老外那套,说真的,倒不如跟着那些护林的,种地的学一学,特别是在黑山这一带办案子啊,真的特别有意思,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你看我,早考上市局刑侦了,就是没去,机会怎么会没有呢?就是只有在这种基层……”老封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把烟从耳后取了下来,赵尤给他点上烟,老封那夹着烟的手便在空中指来点去,“就是在基层,才特别有为人民服务的那种感觉!”
“您说的是。”赵尤奉承地附和,“我也老想下基层培训,一直在申请,就我们局里年头开始搞什么青年警员下基层的项目。”
到了档案室门口了,老封灭了香烟,赵尤说:“您细心。”
老封一怕他的肩膀,不无赞赏:“好啊,小赵,你很有觉悟啊,”他一抬眉毛:“诶,你们市局端午节怎么放假啊?”
赵尤苦笑:“放假哪儿轮得到我们刑侦啊,我这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咳,谁不是呢!我们搞刑侦的就是劳苦命!”
档案室里没窗户,老封开了灯,径直走向一排金属架。赵尤问道:“98年那案子有什么证物还保存着吗?”
“有啊,你等我先找一找卷宗啊,证物都在隔壁证物室,我记得有半瓶蓝色的指甲油,两只碗,两条内裤……”老封抽出了架子上的一只纸箱,搬到了一张小桌上,赵尤走过去一看,纸箱上盖着盖子,上面积着厚厚一层灰,老封一打开那盖子,灰尘飞扬,两人都咳嗽了起来。老封道:“上一回有人来打听这案子得是十年前了,也是市局来的,当时那个爱琴海杀手,就是那个防腐尸体的连环杀人犯闹得正凶,那警察一来,我就知道他是来打听付媛媛案的,付媛媛这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同一个人干的。”
纸箱里放得半满,老封边说边往外拿尸检报告,现场足迹分析,问询笔录。赵尤道:“发现尸体的是付媛媛的儿子,对吧?”
老封打开了一份笔录档案,递给赵尤:“当年还是我问的他,你看。”
笔录纸上附有一男孩儿的一寸照,打着红领巾,眼神怯生生的,男孩儿叫做付伟强,89年出生,赵尤扫了一眼那笔录的内容,男孩儿全程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回答老封问他的姓名,第二句是问老封,能不能在这里把作业做了。
老封戳着那笔录不免发出一声叹息:“小孩儿后来让老王给领走了,就是村口杂货店以前的老板,我当时和我们所长提了,我说这孩子这样得找个心理专家来疏导疏导啊,这说不定以后就留下什么心理问题,心理阴影了,你说是吧?”
“是啊,想得很周到,要求很合情合理啊。”赵尤继续翻看其余资料,“能复印一份吗?”
“行啊,”档案室里就有台复印机,两人拿着资料过去,复印文件时,老封道:“这案子也是不了了之了,那个什么爱琴海杀手被击毙了,警情通报上写他98年就开始犯案了,我就想,难不成说的就是这个案子?我就等着市局的人来我们这儿交接呢,老张也眼巴巴等着,那天看到通报还特意买了烧鸡烧鸭喊上我去福利院看小付去了,心想对他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付伟强不是跟王老板回家了吗?”
“咳!”老封坐下了,“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
“我知道王老板家原先就有个孩子,该不会是两个小孩儿处不来吧?”赵尤尴尬地笑了笑,“不说小孩儿了,无缘无故领个别人的孩子回家,他媳妇儿也不乐意吧?”
“可不就是嘛。”老封道:“村里早就有流言蜚语,说付媛媛是老王的相好,还说付伟强就是他的孩子,这我作证啊,案子一出,我们就去查付媛媛的社会关系了,她以前在舞厅跳舞的,社会关系不单纯,而且她是来黄果子村之前就生了孩子了,带着孩子来的这里,反正老王对她是挺有感情的,对那孩子也不错,说要收养他,家里那闹得不像话,老王倒是硬气,媳妇儿跑回娘家了他也不管,就是要养那小子,结果那小子吧,小付吧,自打他妈出了事,这孩子就不爱搭理人了,不爱说话,我估摸着是有些自闭症,那天他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