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死了,“张峭走到了他边上,打开了窗户,站在窗口拿手扇风,说,“闷死了。”
窗外只有又热又湿,沉甸甸的空气。摇头晃脑地打着风的电风扇把外头的一团热气吹了进来,这热气顿时成了一只无形的,滚烫的皮球,在天花板,地上,墙壁上乱弹。筱满被这热气皮球砸到了好几次,头昏脑胀地揉搓着鼻子,他的视力和听力都有些模糊了,看到张峭的嘴皮子开始动,他忙竖起了耳朵,认真捕捉他说的每一个字。
“其实是涉及到你的隐私。”张峭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筱满,“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女的是怎么说的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你请来的演员,反正……”
筱满琢磨了良久才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拿了那信封,一掂量,颇有分量,他嬉皮笑脸:“惠芬姐给我的遣散费?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筱满去搓了搓那块毛巾,顺便又擦了把脸。张峭又开始说话,筱满忙转身盯着他的嘴巴看。他的耳朵里现在只有嗡嗡的声响,张峭的说话声很微弱了,他必须靠辨别他的唇形来判断他说话的内容。
“惠芬姐昨天给我打电话了,我就找人查了查,惠芬姐知道你和孩子处了这么多年,孩子对你有感情,这是很正常的,但是我觉得吧,这孩子最好你还是别带了。”
筱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明白了。他又擦了擦脸,说:“不好意思,我感冒了,反应有些慢。”
张峭便朝他指了指信封。筱满说:“要我打开看一看?”
张峭点头,神色凝重,筱满笑着摇头,吸了下鼻子,耳鸣突然消失了,筱满把信封扔在了床上:“是照片还是开房记录啊?”
“你在小圈子里还挺有名的。”张峭说,“你要真继续带孩子,你想想你这身份,你的癖好,你真和惠芬姐争这个监护权,派出所还会给你开证明吗?法院会怎么判?”
筱满摸了下耳朵,说:“吕阳成绩那么好,她要带他回老家学修车,“他一笑,耳鸣有回归的趋势,他便立即摇头,立即用力吸鼻子,把耳鸣压了下去,他看着张峭道:“我不是看不起修车的,修车也是有可能赚大钱,享大福的,可是孩子都高二了,过了暑假就高三了,好歹让他高考啊……我带不带其实没所谓,我也不是要争这个,我就是觉得孩子成绩这么好,学校这么好,这一年不冲刺一下,未免有些可惜,惠芬姐带也行啊,就在青市待一年,就多一年……”
张峭叹了声气,说:“其实我很理解你的想法,我也劝过惠芬姐,只是你也知道她的情况,她一出来,那些狐朋狗友还不再找过来?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又栽在毒品手上,而且太子那帮人早就出来了,他们的势力虽然是大不如前了,在女监里也没能整死她,但是你觉得她出来了,她在青市会有好日子过吗?”
筱满的手撑在水槽一边,看着张峭:“可是高考……”他咳嗽了起来,胃有些不舒服,很想吐。他转过身搓洗了毛巾,不停擦脸。他又想到了个主意:“不然让吕阳去住宿?我去求求他们学校,给他挤一个宿舍床位出来?”
张峭说:“这事情就这样吧……”便往门口走去。
筱满一个箭步过去,拉住了张峭,好言好语:“峭哥,张大律师,我真的觉得孩子不能不去考试,要不您再劝劝惠芬姐?这也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啊,还是您去问问吕阳的意思,孩子也大了,也该尊重一下他的意愿吧?”
张峭看着筱满,道:“筱满,我问你,你是真的为吕阳的将来考虑才想他留下来的吗?”
“那是当然啊!”
张峭抽出了被筱满抓住的手,脸是冷的:“我和你的心理医生通过电话了,红枫的陈宛儿,你很久没去她那里报道了吧?“
“我现在不用吃药了,我现在好得很。”筱满笑着擦鼻子:“就是今天感冒了……”
他感觉耳鸣又要涌上来了,又摇起了头,却再压不住,就听嗞的一声,他完全听不到张峭的声音了。他看到他的嘴唇上下翻动。他读着他的唇语。
“你现在当然好啊,五年前,她建议你给自己寻找一个寄托情感的对象,她建议你可以考虑养宠物,鱼也好,猫也好,狗也好,说对你的情况可能会有所帮助,正好五年前,惠芬姐找到你,她那时候走投无路,打算和警方合作,转做污点证人,她想到在云南你帮过她一次,想到你以前是个警察,太子的人应该不敢对你怎么样,应该能保护她的孩子,就拜托你照顾吕阳。
“你是不是把吕阳当成宠物了?你不想往水里沉,抓到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