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医生接下来的话让顾思安久久的陷入了沉默,只见他拿下了眼镜,手肘撑在腿上,捏了一下鼻梁,却久久的没有把头抬起来,声音好像有点沙哑,“第一天小姑娘来的时候,就带着她所有的钱做了全套检查,还嘱咐做一套没什么必要的核磁共振……报告出来之后,我跟她保证过,狗没事。她一直求我说,只要能保住狗的命,哪怕是瘫痪了或者是怎么样都好,只要能活下去。”

“后来发展的也挺好,打了止血针和利尿,之后营养品一直吃着,一星期情况就稳定住了,可惜狗后来胰腺炎弱阳性,又是各种诊断检查,折腾了十几天才算是痊愈康复出院。”说到这里的时候,南医生的唇角微微抬起了一点,他指了指抽屉,说,“小姑娘当天晚上就把狗接出院,手工制作了一面锦旗送过来,当时我还发了一朋友圈炫耀,可惜第二天姑娘就说,狗不吃饭了。我瞧着精神还可以,想着小姑娘为了狗贷款了不少钱,嘱咐她多照看,想着可能是又换了新环境不安,直到第二天狗开始频繁呕吐,我才察觉到不对劲。”

南医生说的话越来越低,再抬起头的时候,顾思安看到了地面上的基底水渍和他有些微红的眼眶,长久的沉默过后,南医生说,“狗被传染了细小,并发冠状病毒……强阳性,抢救了一夜,第二天中午两点十三,没了。”

顾思安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了笨笨。

南医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姑娘家人说给狗接种过疫苗,感染的时候,她父亲才说没有打过,已经晚了。”

“第二天那个上午,狗突然开始有精神了,白细胞数值却已经降到了零点二,小姑娘抱着不肯撒手,谁都不理,狗的血便拉了她一身……就在你后面那个病房里头。狗彻底没了温度之后,她才抱着狗跟我说火化的费用要怎么算。”南医生说到这里之后,眼神微微有点无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说,“那只狗的眼睛啊,没闭上。我跟她说,狗死后,眼睛都不会闭上她才走。”

小姑娘会不会再去找这方面的资料,谁都不知道。可南医生却下意识的说了一个不算是谎话的谎话。

——只有突发疾病,浑身肌肉弹性尽失的狗,才会闭不上双眼。

两人之间久久的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有桌子上的计时器还在尽心的走着。

“南老师,已经清洗完毕了。”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些小型的器材。

南医生冲着顾思安点头笑了笑,之后站起来走了出去。顾思安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来了站起身时南医生吐出的那一口仿佛是压在心底已经很久的长气,慢慢的站起来走到了玻璃前。

笨笨在看到了顾思安的一瞬间站直了身子,顾思安满眼含了泪水,注意到了门被打开,玻璃上也映出了闵饶的身影,于是一只手轻轻的摆动,冲着笨笨做口型,无声的说着,‘坐下、坐下’。

笨笨好像是知道了什么,重新卧低了身体,头也放在了前爪上,只有尾巴还在轻轻地一摇一摆。

“南齐刚才跟我说过了,笨笨需要做的全都是物理手术,而且手术过程当中,所有护士都会换上全新的工服以及全身消毒,术后会马上带进无菌室。”闵饶在门口以及站了很久,自然是听到了南齐和顾思安刚才的那些对话,明知道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但还是说道,“不用担心。”

顾思安点点头,又站了一会儿,随后猛地一闭眼,双手把滑落下来的眼泪擦掉,笑着转过头说道,“饶哥,戒指找到了吗?”

闵饶的手上还有另外一个袋子,顾思安看了一眼,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工作服,于是笑着说,“在车上换吧,咱们别耽误时间了。”

闵饶没拒绝,默默的注视了一会儿顾思安,随后大手轻轻的在他的脑袋上一抚,把顾思安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说,“有我在,放心吧。”

顾思安没有再继续流眼泪,只是考了一会儿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那你就帮帮忙,咱们尽快把订婚典礼解决,我就回来看笨笨,行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在往外走了,闵饶闻言歪头想了想,之后认真的说,“交换完戒指之后你就可以从后门先走,我和爷爷在前头应付。”

说完了之后,闵饶把一张卡交给顾思安,说,“你先拿着用,南齐那的收费不低,无菌室是按小时收费的,不到整数也会计算整数。”

顾思安捻着卡的动作停了一下,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拒绝,只是低下了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多谢。